60 第 60 章

◎為人師者◎

“哎喲,傻小子,你走大運了!”楊老頭激動地拍掌,連碰翻自己的茶杯都顧不上,他怎麼都沒想到,江璟雲只是去請示上級批準印書,再順便給書求個序,還能半路給自己撈個老師回來。

這位可是出名的冷麵閻王,清廉正直,刻板嚴苛,連他這個“三不粘”都曾被當眾訓斥過。

如今雖然隨著年齡增長,性子已經收斂許多,但年輕的時候,那叫一個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偏此人還有一嘴鐵齒銅牙,與人辯駁時,不扯下對方三分肉決不罷休,有時連聖上看見他都想躲,活脫脫一頭撞南牆也不回頭的倔驢。

“所以,這樣的人願意收你為徒,憑啥?”楊老頭不明白。

拋開惡劣的性子不談,論文采,這位可算是當朝第一人,連中三元的狀元郎,開國以來只此一個;論地位,雖只是正五品的翰林學士,但大半隻腳已邁進內閣,位極人臣只時間問題罷了。

這是今日第二個人問這問題了,江璟雲他自己也不曉得,無奈憨笑,“可能我性子比較老實,所以看著比較順眼?”

看著面前假裝靦腆的小滑頭,老滑頭啞口無言:老實?你說這話的時候不虧心麼?

“行了,”不想看江璟雲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楊老頭揮手打發他,“禮不可廢,過後記得補份拜師禮。”

江璟雲順勢問趙學士的喜好。

“他喜歡什麼?”楊侍讀仰頭思索半晌,像是回憶起不太愉快的事情,一臉不高興回道,“那誰能知道,沒準喜歡啃硬骨頭,畢竟長了張利嘴。”

逮著誰的錯處,都要來罵幾句,哼。

江璟雲當然不能真送個骨頭棒子,除非那是他的腿骨。

但他年紀輕輕,還不想當個瘸子,思來想去,幹脆將之前想做,但一直沒弄的東西給鼓搗了出來。

相信沒有一個文人雅士,能夠拒絕這兩樣。

果然,收到禮物時,趙學士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也起了些漣漪,待問清其中工序後,他挑挑眉,沒說話,收下了江璟雲的拜師禮。

隔日,早朝結束,這份禮物,就被呈到了乾清宮的案桌。

看著桌上多出來的東西,皇帝看向一旁的侍官,“這哪來的?”

“回皇上,是翰林院趙大人送過來的,”宦官躬身回話,“說是學生送來的新鮮玩意兒,他以前從未見過,所以特意呈上來,請您幫忙瞧瞧。”

“哦?趙倔驢還收學生了,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聽說就是前些日子的事,收的學生還是去年的探花郎。”

“探花郎?”過江名士多於鯽,每年科舉考上來的人這麼多,實在沒什麼印象。

主子想不起來,做奴才的自然要貼心提醒,“就是去年殿試裡,其中容貌最為出色的那位……您還看過他的卷子過,說年紀輕輕,寫的文章字裡行間全是刺……”

“他呀,朕想起來了,”皇帝點點頭,“文風確實跟年輕時有些相似。”

一樣的,嗆人。

皇帝大馬金刀往龍椅上一坐,隨手翻閱起案桌上擺著的奏摺,“趙孟誠呢,宣他進來吧。”

“是。”宦官躬身後退出去。

人一直都在門外候著,聽到傳喚,無需片刻,趙學士便來到皇帝跟前,恭敬叩首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平身。”龍椅上的人雙鬢已斑白,卻依舊不失帝王之威,雙眸銳利不減,話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趙愛卿,既然是你送來的東西,那就過來給朕講下,它有何特別之處。”

“是。”趙學士躬身來到案桌前,木匣裡的東西早已被機靈的宦官拿出,小心擺放在桌面,他指著其中一樣介紹道,“此乃藕絲印泥,光澤光亮鮮麗,遇冬不凝固,逢夏不滲油,水浸不爛,火燒留痕。”【1】

“哦,聽著的確有幾分意思,”皇帝似乎起了些興致,吩咐道,“來人,拿朕的私章來。”

手腳麻利的侍官,迅速將印章雙手奉上。

蓋在紙上的印章色澤光鮮豔麗,油光閃亮,的確與尋常印泥不同,皇帝滿意頷首,還未開口吩咐,一旁有眼色的侍從,已經將裝著水的瓷盆端了過來,旁邊還擱著個小火盆。

一一試驗過後,證實趙學士所言非虛,皇帝轉頭看向另一樣,好奇問道,“這個呢,也有什麼特別之處?”

趙學士繼續介紹道,“此為松煙墨,落紙如漆,色澤黑潤,經久不褪。”這回不用侍從動手,他站在案前,手持墨錠親自研墨,並為其鋪好宣紙,“陛下,請。”

皇帝提筆懸空,揮毫潑墨,筆如遊龍。

幾息後,“天行健,自強不息”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躍然紙上,隱約間,還散發著淡淡的松香。

看著紙上的字跡,皇帝滿意仰頭大笑,如洪鐘般的笑聲在殿內回響,他看向趙學士,“愛卿,想要什麼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