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了一半,酒喝幾杯,裳華總算過足了癮,悄悄摸了摸肚子,已經微微鼓起來了。

直到這時,耳邊的談天聲才進入她的耳朵。

“已經到午時了。”

“不急,三刻才問斬呢,來得及。”

“今天要殺頭的人有幾十個,咱們城東有多少年沒殺過這麼多人了?”

“十幾年了吧,上次還是十三年前的時候,南方有災害,咱們京城也不安穩,不是殺了二十多個狗官,以慰上天嗎?”

“這王正南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在司天監當著大官,背地裡卻做著拐人的勾當,貪汙了這麼多銀子,砍頭都是輕的了。”

“哪裡輕了,他和賊人勾結,暗害端王爺,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家也抄了,整個王家一族都要被趕到北地去了。”

“趕走也好,聽說司天監裡王家的人不少,這回一走,就有不少空缺了吧。”

“有空缺又能怎麼樣,現在司天監正受上面猜忌,在百姓中也受詬病,有想法的現在也不敢進去,更何況,咱們城東可是出了個解憂樓。”

“嘶,說起這解憂樓,昨兒聽說章相爺家的嫡孫子給治好了,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這是章府放出來的話,還能有假。”

“這可真了不得。”

“是了不得,別的我不知道,但這晴雨是測的真準,到現在有一個多月了,我每日都遣下人去看,就沒有一次是出錯的。”

“我也是,沒回都是真的……”

說話聲都不小,只要稍一凝神,就可以聽到附近桌上所有的談話聲,裳華聽了一會,微微翹了翹嘴角。

無心插柳柳成蔭,解憂樓在京城百姓中有了這樣的名聲,是她始料未及的。

南燁顯然也聽到了這些話,說道:“聽說這解憂樓可解百憂,不知能不能解的了我的心事。”

裳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有何心事?”

他一個整日遊手好閒的王爺,又得建元帝寵愛,還能積下什麼心事?

南燁嘴角帶笑看了她一眼,星眸微閃,意味深長,卻是什麼都沒說。

“走吧,時辰也差不多了。”

裳華古怪的瞅了他兩眼,跟在他身後出了珍饈坊。

城東菜市場就離此不遠,兩人步行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

平日裡只有百姓或是採買的人才涉足的地方,如今已經人群熙攘,圍著監斬臺裡三圈外三圈。

好在那監斬臺極高,即便在最外圍,也還是能瞧見的。

裳華並未往裡擠,與人群拉開一點距離,就在這邊靜靜的瞧著。

監斬臺上跪著三十多個人,從為首的王正南到主事的管事,跪成了三排,被反綁著雙臂,頭髮散亂,身上囚衣帶血,個個狼狽不堪。

這裡面裳華只認識兩人而已,一是王正南,一是化成灰她都認得的於守。

對於她來說,王正南是做了罪大惡極的事,可這事卻沒有直接跟她扯上關係,她對王正南是厭惡,是摒棄,但對於守,卻是惱怒。

一路上的欺騙、隱瞞、算計,甚至害的她差點魂飛魄散,南燁身受重傷,這都是真真切切接觸了的事。

天道好還,報應不爽,於守膽敢做這種事,這就是他命數里的下場。

裳華目光冷凝的看著監斬臺上的人,日晷上的時刻在一點點移動,很快便到了三刻,監斬官抽出令牌,面色冷肅的丟下去。

“午時三刻已至,斬!”

旁邊立著的劊子手一動不動,隨著令牌落地,雪亮的大刀陡然折射出刺目的陽光,沒有任何猶豫,手起刀落,血花四濺,紅了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