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並不如有陣法加持著的淩雲宗一樣, 四季如春。

夏季的雨, 來得急切而又猛烈。

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嘩啦啦的大雨, 猛烈地撞擊著地面,其中伴隨著無數次的電閃雷鳴。

此時,但凡是關注著辛玉衍這一場有關洪災預言的所有嘲諷、訕笑聲, 早已絕跡。倒不是因為這場暴雨來得有多麼猛烈, 畢竟, 在夏季, 再如何的猛烈的暴雨,都是不足以讓人驚訝的。真正讓那些想要看笑話的人閉嘴的, 是這雨, 未免持續得也太久了些。

這場雨,斷斷續續的,已經下了三天。而哪怕是此時看來, 這雨, 也決計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跡象……

“轟隆——”

又是一聲徹耳的轟鳴。

“嗚哇哇哇哇——”

堅持不住了……

絕大部分沒能逃走的人, 為了再做最後的掙紮, 此時都聚集在了離江河最遠的郊區平房裡。他們想著,沒了火車、沒了飛機, 加緊多派幾輛軍車,行駛小心一些, 總也能夠逃出去的。但暴雨, 帶來的從來都不只是洪水災患而已, 隨之而來的,還有山體滑坡和泥石流……

堅持不住了……

郊區的平房搭建的十分簡陋,根本容納不了那麼多人,更多沒能率先躲進平房裡的人,只能在平地上臨時搭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帳篷。

那平地上的帳篷在猛烈地暴雨中,顯得無比弱小,好像連續不斷地重雨,每一下敲擊,都要使帳篷殘破到四零八落。

在暴雨剛至,大家夥躲到著平地上等待救援的時候,很多心理脆弱的女人孩子,就已經承受不住心裡的壓力,痛聲哭了出來。

三天,他們在這樣低沉到幾近讓人窒息的氛圍裡呆了三天。

有些人哭到喉嚨沙啞,有些人哭到再也沒有力氣去哭了。

“大壩……大壩決堤了……”

從駐紮在江河旁的軍隊裡傳出了這麼一個訊息。

三天的暴雨裡,怒奔的江水,一下又一下地沖擊著的大堤。一下,比一下撞擊得更加猛烈。一浪,更高過一浪。

再如何堅固的堤壩,似乎都是抵不過那像是鐵了心要掙紮出所有禁錮的烈馬的。

而最終,那匹“烈馬”也確實是掙脫了所有束縛,且一去,再不回頭。

大壩決堤了,肆意洶湧奔騰著的江水,和連日大雨下的積水融為一體,以飛一樣的速度,淹沒了整個城市。

打完這通電話,穿回這個訊息,戰友們還有時間逃嗎?

那些等待著其他戰友們支援、同滯留人民一齊守在平地上的軍人們只敢默默地去想,始終沉默著。只是想著想著,他們的眼圈也忽地開始紅了起來。

他們想不出那些戰友們還是什麼活命的可能。甚至,他們也想不出他們自己還能有什麼活命的可能。

假如,這是戰場,他們一定會選擇將這個訊息隱瞞到底。因為,在那個時候,連人民,也全都是戰士。是戰士,那麼哪怕是到了最後一刻,也必須要血戰到底。

但現在,不是。

這裡不是戰場,他們也不是戰士。人民,有知曉真相的權利。

所以,他們把江水決堤的真相,沒有一絲隱瞞地告知給了郊區裡成千上萬的人民。

江水……決堤了?預言裡的那一場洪災真的來了?

恐懼、焦躁、彷徨,種種情緒瞬間像是此時肆虐著的洪水一樣,同樣肆虐在人們的心裡。

他們要死了。

種種情緒消退過後,人們從無有過的肯定著。

一連多日的掙紮、惶惶不安,此時像是得到了生命裡最後的判決書,一切全都塵埃落定了一樣,絕望的同時,人們反倒在心裡安定了下來。

要死了啊……

越是到了這種時候,人們越是顯得疲乏起來。像是接連一個月的掙紮全都白費了、耗盡了他們所有的心思一樣,蘇展視線所及之處,無不是或者無力地癱軟著躺倒、或者想要抓牢生命裡最後一點東西、緊緊擁著此刻陪伴在自己身邊的親人的人。

他們有的眼睛裡已經滅去了最後的光芒、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有的眼裡噙著淚光、滿含著既不想任命、卻又不得不認命的絕望。

這,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