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雲中踏歌（21）

看到小薇堅毅不屈的眼神，南宮黎似乎有一瞬間的怔愣。

然後南宮黎擺擺手，示意兩個跟隨自己的侍衛先行安排客棧和食宿，他自己則是跟在小薇身後，好奇地問道：“你真的不願意回京城？你父親……紫衣侯應該很想你。上次我在皇宮裡碰到他，他給太後娘娘請安，還說要找個女官替藍夫人抄寫佛經祈福呢。”

藍羽是侯爺府的貴妾，但是鑒於她身份特殊，乃是羌族公主，並不能等同於那些尋常的妾室或者外室之流，所以京城熟悉他們的人都稱呼藍羽為藍夫人。

一句藍夫人，成功打消了小薇心中的猜忌與不滿。

她自在地穿行在夜市的人群中，時不時地走走停停，拿起小攤上的貨物觀察一二。但是她並沒有買下任何小玩意兒，大概還是沒有那份興致吧？

“我娘先前吃了很多苦，三殿下，你用不著勸我。再說侯爺府的正室夫人一直對我娘虎視眈眈，就差剝奪我孃的名分，直接將她驅逐出門了。”小薇隨意地踱步：“現在我娘遂了正房夫人的心願，自發地離開侯爺府。豈不是一舉兩得？以後侯爺府就是她一個人的地盤，再也不用替紫衣侯爭風吃醋。”

小薇故意這麼說，其實就算沒有藍羽，侯爺府的後院依舊充斥著美人。而且紫衣侯每年都會納一些美貌可愛的少女進府，雖然名分低微，卻是大大地滿足他尋花問柳的心思。

“小薇！你不要如此任性！”南宮黎忍不住勸道：“你娘到底是紫衣侯明媒正娶的二夫人，依我看，再等些時日，便可以提升她的名分，做個平妻也是好的。”

小薇無所謂地搖搖頭，笑道：“那要看我娘願不願意了。我娘跟紫衣侯之間本來就是一場交易，如今侯爺府容不下我娘，莫非三殿下認為我娘應該一直這樣委曲求全，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南宮黎頓時微微一愣，疑惑地問道：“什麼叫保不住孩子？你的意思是，大夫人對藍夫人動手了？她是不是暗中給藍夫人動了手腳，讓藍夫人無法順利地孕育子嗣？”

小薇腳步一滯，此時她已經走到集市盡頭，走到護城河邊。

“不是的。就在我娘逃離京城的時候，大夫人暗中下令，堵死我孃的逃生之路。那些刺客下手真狠，害得我們四處奔命。後來我們在路上碰到父親的表弟，也就是我們的表叔端木瀟，他沒有認出小悅的真實面目，誤將小悅當成是小乞丐，便動手……將小悅的一隻腳折斷了。如果不是我娘機智，隱姓埋名逃到南方來，恐怕我們現在早就變成屍體啦！”

小薇說完，便遺憾地嘆了口氣，似乎充滿了一言難盡的意味。

南宮黎沉默片刻，才訕訕地笑道：“從前我去侯爺府看你，你總是對我愛答不理。後來大夫人為此教訓你，你就哭著跟藍夫人告狀。藍夫人總是向著你的，不惜忤逆大夫人也要維護你的心情。可是如今……你們沒了家，沒了棲身之所，該如何是好呢？”

在大棠國，沒有犯下七出之罪，就不會被夫家驅逐出門。藍夫人雖然被正室算計，但是她的名分還在，她並未被紫衣侯休棄，所以想要回去侯爺府，還是十分可行的。

“小薇，我以前常常去侯爺府登門拜訪，你總說我不懷好意，但是我是真心想去探望你一眼的。當初藍夫人和羌族大王來京城的時候，我也聽說過藍夫人豔絕天下的美名。那時候在中秋宴會上，我第一次看到藍夫人，她是草原上一顆最璀璨的明珠，跟我們大棠國京城的貴女比起來也是毫不遜色。”南宮黎走在小薇身邊，體貼地替她擋住外面的寒風：“那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可以經常看到她，跟她生活在同一個地方，甚至能夠結成姻親該有多好……可惜我還是遲了一步。”

那天晚上禦花園的中秋宴會，藍羽確實是豔絕天下，她身上帶著草原女兒的豪情與獨樹一幟的颯爽風姿，最迷人的地方就要數藍羽那雙天藍色的眼眸，就像是最清澈的天空，最遼闊的海域，濃濃的異域風情，令人為之驚豔和扼腕。

小薇聽到這話，吃驚地瞪大眼睛：“三殿下？如果我沒有算錯，你當年才十歲吧？你那麼小的年紀，就開始思春啦？”

南宮黎英俊無儔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失落，笑道：“有何不可呢？”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紫衣侯當初捷足先登，我可是相當不滿的。後來父皇瞧出我的心思，便賜給我三名美貌年輕的侍女，供我在閑暇時候賞玩。”

都說皇室子弟很容易早熟，果然如此，就看南宮黎的樣子，才十歲稚齡，就被老皇帝賜下三名美貌的婢女，可見古代人的性叉教育還是非常早的。

小薇對這個話題頗感興趣，笑著打趣道：“那後來呢？已經過去十五年了。當初的三名美貌婢女恐怕已經不能滿足你的胃口了吧？”

南宮黎伸手捋了捋小薇如瀑的秀發，姿勢親暱地笑道：“我一直沒有娶妻，不知道是不是當年的遺憾變成了我的噩夢之一。父皇替我定下的第一門姻緣是尚書之女，但是她尚未出嫁，就不小心摔落在自家池塘裡淹死了。第二門姻緣是大將軍的表妹顏月，可惜顏月早有心上人，寧可去京郊的雪月庵落發為尼，也不願意嫁給我……”

顏月正是顏青的嫡親妹妹，但是顏青和大將軍賀承青梅竹馬，早早地定下婚約。顏月卻是孤家寡人，每天只能看著自家姐姐跟心上人有說有笑。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顏月對大將軍賀承也生出一份覬覦之心，這份感情後來愈演愈烈，在顏青的刻意挑唆下，顏月不惜鬥膽抗拒皇帝的賜婚，甘願去京郊的雪月庵落發為尼出家，為此皇帝震怒，顏月直接被雪月庵關了禁閉，一輩子只能躲在庵堂裡敲木魚唸佛號茹素念經，徹底失去了跟大將軍賀承之間發展感情的任何機會。

“這就是你克妻的由來？”小薇皺了皺秀眉，一臉無奈地笑道：“難怪你身為京城第一美男子，卻只能遠觀不能褻玩。大傢俬底下都說，你是個高冷的冰山，不容易接近。也有一些青樓頭牌很想把你變成入幕之賓……據說有一個貌似成功了？”

提及自己的風流韻事，南宮黎驀地臉色一黑，無語地拍了拍小薇纖柔的肩膀。

“這種事不適合你。你以後少聽少看。”

小薇急忙揮開他的手掌，不滿地質疑道：“我怎麼了？我可是江湖俠女，可不是什麼柔柔弱弱的小姐。再說我娘在這方面極少管束我。”

“那是因為……”南宮黎神色陡變，不知想到什麼，最終還是幽幽地嘆了口氣：“藍夫人一直生活在羌族草原，不懂咱們中原人的規矩。可是你不一樣。你出身在大棠國貴族之家，侯爺府好歹也是百年傳承的老牌世家，你以後回到京城，可不能這樣任性了。”

小薇不喜歡被人說教，更何況此人還是一個封建社會的老古董。

但是小薇頗有自知之明，處在什麼樣的環境之中，就必須學會適應它。

兩人在集市上穿行，片刻後回到客棧。

西邊的天空中一弧冷月，鑲嵌著深藍色邊緣，散發著孤高卻又皎潔的光芒。

“小薇！藍夫人……她現在也住在這裡？”

“當然咯！我跟娘親並未分開，這一路走來，也是艱難險阻，我們三人好不容易才活著逃到梓州城來！”小薇淡定自若地笑道。

南宮黎的神色突然變得有點扭曲：“我，我想跟藍夫人見一面，可好？”

小薇秒懂了，她冷冷地環顧四周：“你跟我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跟蹤者？”

“咦？莫非……大夫人還在派人追殺你們？”南宮黎頓時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