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東絕域,沉寂之海。

這裡似乎永遠沒有白天,有的只是亙古不變的黑色和陰雲。黑雲低沉,似乎和這無邊無際的海面一般高低,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翻滾的黑雲主宰這世間的一切。幽暗裡隱藏的罪惡,在這裡看起來,竟然顯得渺小無比。

海浪翻湧,不時激起數丈的海潮,這海平面並不平靜。然而,無論這海水如何折騰,卻依舊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一切都像是被黑暗扼住了咽喉,無聲無息的讓人感到詭異的可怕。

沉寂之海,由此得名。

這裡,萬物沉寂,皆屈服在這黑暗的鐵蹄之下,從來不知道反抗。

天際渺渺,蒼穹如墨。

不時之間,天空竟會隱隱約約劃過一道又一道暗紫色的閃電,只是那閃電依舊無聲。或許,這閃電的紫色,便是這一片海域之上唯一的一種色彩。那紫電猶如黑暗中忽然閃現的毒蛇,吐出紫色的信子,虎視眈眈的注視著這沒有生命的區域

。詭異而又驚心。

這裡是一片被光明遺棄的地方,卻用黑暗挽回著自己的尊嚴。

來到這裡,才知道,原來黑暗也可以如此動人心魄的壯美。

海域之上空空蕩蕩,一眼望去,沒有任何的阻隔便可以望到海天交接的地方。空氣之中,除了陰森之外,還有一股幽冷的潮溼之意,直入神魂的深處。

驀的,這海上突兀的出現了一片面積不大的海島,海島也是黑色的,無聲無息的浮在海面之上,只是,過於單薄,宛如黑夜漂流的殘舟,下一刻,一陣巨浪,便可以把它完全的吞噬。

海島之上,依舊是寸草不生,只是整個小島上那些不知哪裡來的或大或小的石頭,無聲無息的散落著,遺憾的是它們不會發光,只在這蒼茫的夜色之中,映襯著這蒼茫的淒涼。

亂石叢中,那間茅屋,還是如原來一般,無聲無息的佇立在那裡,低矮的籬笆,殘破不堪。籬笆之內,茅屋牆上,依舊是各種扭曲的,奇形怪狀的樹藤,將這茅屋纏繞的密不透風,枯藤森森,平添了些許的可怖。

一道灰色身影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出現在這枯藤紛亂的茅屋之前,近了看去,卻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他一隻手扶著一個白衣身影,另伸手用力的將這些看去猙獰可怖的枯藤向兩邊撥了撥,映出了一條曲折的石頭小徑,然後緩緩朝茅屋門前走去。

不是很長的小徑,他卻走的十分小心緩慢,皆因他攙扶的那個白衣人似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睡著了,他還怕吵醒他,那腳步儘可能的不發出一絲的聲音。

來到門前,輕輕的一推屋門,那門竟吱吱呀呀的緩緩開啟了。

隨著這聲音的傳出,那似乎睡著的白衣人有了些許的意識,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的問道:“義父,我們回來了?”

那灰衣老者並不答話,只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蒼老的眼中竟然放出了兩道如有實質的精光,朝著外面望了一望。

遠處,大海無聲,海水漫天。黑暗翻滾,低沉寂寥。

灰衣老者看了一會,再不猶豫,扶著這白衣人緩緩的走進了這茅屋之中。

屋中一片漆黑,老者並未慌著去點蠟燭,而是扶著這白衣人在黑夜中緩緩的摸到屋中的椅子前,然後停身站住,彎下蒼老的身軀,朝著那椅子上吹了幾下,確定將椅子上的浮灰吹走了,這才把白衣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然後緩緩的掏出懷中的火扇,枯槁的大手摸到了桌上的半截蠟燭,輕輕的敲擊火扇。

火光一閃,蠟燭頃刻點燃起來,這茅屋之中緩緩的浮起了陣陣昏黃的微光。

藉著這並不明亮的微光看去,這老者赫然正是戮毒門門主——百毒老祖!

那個白衣人又是何人?竟然可以讓這個平日裡冷酷嗜血的老魔頭,親自扶著而且照顧到無微不至,甚至連坐下都要先替他吹走椅子之上的灰塵。

這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嗜血魔頭,這種動作,彷彿就是凡俗之中,一個慈愛的父親為懵懂的稚子所做的一切。

昏黃的微光之中,那白衣人的臉色和自己身上的白衣服一般顏色,甚至比這衣服的白色還要慘白一些

。胸前的白衣上,已然有斑斑的暗紅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白衣人年歲似乎只有十六七歲,可是臉上的疲累與微弱的氣息,竟然比這行將就木一般的百毒老祖還要死氣沉沉。

呼吸時而急促,時而低沉,彷彿下一刻,這個年輕人的生機便會生生斷絕似得。

百毒老祖一言不發的望著他,眼中竟然有一股濃重的慈愛和心疼。蒼老的面容上,眼角的肌肉微微的顫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