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二回到家時天色已慕,被爺爺數落一頓。他也懶得說幹啥去了,只是講明天一早就會上靜謐城給鐵匠做工。“哼哼,每次去給人家做工都不拿錢回來。是他們欺負你嗎,如果是就要請神職給評理,要不就是你自己把錢用到哪個姑娘身上了。現在我也管不了你了,你呀,自己小心點,給人家做工就是人家的人了,當心別給賣了。我說什麼來著,還是老實地種地好,你呀,是八月的兔子關不住了。”爺爺發了一通脾氣,進內屋了。

雨二在堂屋可怎麼也睡不著,不知怎的,爺爺剛才那番話壓在心上十分沉重。他躺了一會,翻身起來,走到院子裡。

四周沒有人聲,只有甲蟲在草叢裡用鳴叫為星星的閃爍伴奏。雨二漸漸快樂起來,拿出戒指細細把玩,心裡歡喜得不得了:哈哈,真是好東西,少說也能賣一百個銀幣。等有了這筆錢,一定要幹一些讓爺爺高興的事。先買兩塊好地,就不用受契主的氣了,再給加蓋幾間房,對了,一定要給爺爺買一大壇好酒,他一定會以我為豪的。

他把戒指戴上,奇怪的事發生了。只覺四周溫度驟降,戒指化作白色煙霧從指間穿過,然後聚整合一團,逐漸變為人形,最後化為一個穿著白色短裙的長發女孩。女孩好像睡了一個長覺,緩緩睜開眼睛,那是一雙令人魂遷夢動的眼睛,顫動的眼神透露出十足的魅氣,足可以迷倒任何男子。

女孩一瞧見驚呆在原地的雨二,便撲了上去,驚喜地叫著:“主人!”雨二嚇得疾退幾步,躲過了她的擁抱,慌忙舉手止住她的其他動作,問道:“你等等,你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

女孩睜大一雙眼睛,微笑著說:“主人,我是夜妖冰小蜻呀。你別想甩掉我,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不會錯的,就是再過十年,你還是我的主人。”

雨二疑惑地問:“你是夜妖!為什麼認定我是你的主人?”冰小蜻上前一步,捧住他的手親吻著說:“在你還未記事時就已註定我要纏你一輩子了。”

“有這回事?我怎麼不知道。”“哈哈,主人真幽默,沒想到現在一點也沒變。主人,這次說什麼也不會離開你了。”雨二心想:呵呵,原來夜妖是認第一人做主人的。既然這小妖精這麼傻,非捉弄她不可,該怎麼做呢?

他心生一計,壞壞地笑道:“好呀,既然我是你的主人,那就得聽我的話咯。現在,把衣服脫光我看看,如果不幹就別再來煩我。嘿嘿……”話還沒說完,小蜻已是著身子站在他面前。

一看見小蜻誘人的身體,雨二倒抽口氣,只覺一股熱浪從下體沖到腦門,不禁嚥了一口口水。心跳也突然快了起來。“下面該怎麼做呢?雨二呀雨二,她是因為認錯了人,你可千萬別沖動。”他在心裡默唸著,表面上卻十分平靜,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過來,摟著我。”

“好!”小蜻一撲就過來了,緊緊抱住雨二,將頭埋在他的懷裡,十分滿足的樣子。然而雨二卻一點也不舒服,他只覺得一團寒氣把自己裹住了,冷得渾身打顫。於是他推開小蜻:“行了,行了,你還是穿上衣服吧。”

小蜻剛披上衣服,輕聲說:“有人來了,以後再見吧。”轉眼間又化作了戒指。爺爺推門出來,罵道:“雨二,這麼晚了你還在外面發什麼瘋?你明天還要去做工,快回來!”“哎,好,馬上就來。爺爺,你先睡吧。”雨二收起戒指,進了屋。

翌日,天還未亮,雨二已收拾妥當,匆匆忙忙地趕去了靜謐城。城門內排著老長的車隊,一匹匹馬託著大包小包打著響鼻,一群人聚在車旁,有的在交談,有的往車上搬貨物。這些人將要前往易物園做生意,正等著衛兵開城門放行。

雨二找到了穿著緊身皮裙的倚慕月,她站在一匹黑鬃馬旁指揮著人往車上抬箱子。

“雨二你來啦。這次要你看管那輛黑漆木的車子。還有,告訴你一個好訊息,父親讓我全權處理買賣,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說服他呀,我很了不起吧。”“你一個人做呀!嗯,不簡單呢。到時候有你操心的咯。”“所以呀,”倚慕月興奮地提高聲音對著身邊忙碌的下人喊道:“不想讓我太操心的話,你們都要好好努力地幹活。如果提早完成了,我就準許你們多停留兩天,到時候你們想玩什麼都可以。但是在這之前,如果誰中途偷懶或是不聽從我的安排,我決不會輕饒他,起碼也會在神職那挨頓鞭子。聽明白沒有?”

“是的,小姐!”眾人齊聲答道。衛兵拉開城門,“轟”的一聲,隨著門的緩緩開啟,一縱馬隊車流,浩浩蕩蕩駛出靜謐城。這時太陽剛剛從山間露臉,山峰都閃著金色,而山腳下的靜謐城仍籠罩在一團霧水中。一隊兵士抗著大刀邁著整齊的步子跑過,他們的身影合著青色的城牆漸漸模糊在霧氣裡。

雨二不再回頭望,專心地趕著車。和他同車的中年男子穿著髒兮兮的布衣和樹皮鞋,半躺在一堆箱子上,懶洋洋地拿眼瞅雨二。這男子雨二認識,也是一個二等農戶,常年來鐵匠家做工,以前鐵匠給他封過名,叫做惑無。惑無在板條箱上躺了一會兒,車子顛得他骨節都快散了。他決定找點事做,就問雨二:“我說雨二,你有想好到了易物園怎麼快樂一下嗎?”

雨二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說道:“哪有想這些,到時候恐怕得忙不停吧。”惑無一笑,撓撓頭皮,說道:“我看不至於。小姐畢竟是第一次獨自去做生意,那些塗姆商人鬼精著哩。肯定會佔她便宜的,是這樣的,肯定沒錯,咱們走著瞧吧。”他瞟一眼雨二,後者並沒有做聲,於是接著說:“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可安排好了。先去會會我的小情人。啊,庫麗莎,她簡直就是個天仙,聖女也不過如此,你說對吧。”

雨二冷冷地說道:“是啊,你那美麗絕倫的庫麗莎,任何男人只要花上一個銀幣就能和她睡一晚。”

“對,你說得沒錯。但是那是對於你們來說。你想想我跟她是什麼交情,我只用二十個錢就行了。哈哈,很羨慕我吧。嗯,你嘴上沒說,心裡卻是這麼想的。啊,還有多姆大爺的好酒,二十五個錢一壺,絕對的值!喝了一口就想第二口。還有那烤脆腸,要剛烤好的,一口咬下去,滋的一聲,汁水全爆在嘴裡。嘿,得把嘴閉緊了,一滴油也不能浪費!還有香肉餅,對,還有大圓麵包,甜得鼻子都要歪掉。這麼多的好東西,只有在易物園才能買到。來吧,讓馬兒跑起來,嘿夥計,我真是等不及了。”

“閉上你的嘴!別象條公狗汪汪亂叫。”“哈哈,你不是也很想快點嗎?對了,你知道嗎,昨天下午,有三個蠢蛋喝醉了酒,在廣場上說長老的不是,結果每人吃了三十大棍,還給打折了腿,今天要揹著石碑在廣場上爬十圈示眾。哎,只可惜咱們看不著了。”

雨二厭煩地垂下頭:“……”

雨二一行人到易物園還有幾日的路程,途中倒平平靜靜沒什麼事發生。我們暫且不看他,卻說散羽和瓊幻留在末路谷裡。本來瓊幻老大遠來,望著聽兩句安心的話回去安慰父親,然而引聖師一番絲毫沒有歉意的話語令他大為光火,鬧著要提早回家。散羽好說歹說將他勸住,帶他到靜謐城去轉轉。

進了城,好似走錯了地方。平日裡街上人潮湧動,一派熱鬧景象。今天卻全都不見了蹤影,餘下的幾個人都是些守攤看檔的夥計。

“好哇,連這城裡的人也不歡迎我,全跑光了!”瓊幻睜大眼嚷道。散羽止住他的話語:“你少胡亂叫,想必今天有什麼事發生了。”他左右看看,向一個賣燻魚的老頭問道:“大爺,現在怎麼沒什麼人呀,今天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老頭翻翻眼皮,不耐煩地說:“能有什麼事,哪天不都是要緊事。”旁邊一個齜著牙的漢子笑著對散羽說道:“哎,老兄你莫與他胡扯。他今天沒賣出半條魚,一直都在慪氣哩。我跟你說,今天要在廣場上懲治幾個不敬神的家夥。人們都上那兒去了,你們現在趕去興許還能看上一點呢。”

“有這種事?”漢子興沖沖地往下說:“可不是。昨天下午這三個蠢貨多喝了兩口,就什麼都不顧了,跑到廣場上哇啦啦地亂叫。常言道醒人莫理醉人言,所以別人根本不理會他們。說來也真是該他們倒黴,當時正好有個神職大人經過,聽到他們的罵聲,眼珠子都氣紅了,下令把他們綁起來,這三人還不知趣地起勁罵神職大人。你們可以想想,那神職大人氣成啥樣,於是叫人從糞池裡舀來兩瓢糞湯給三人灌下,他們方清醒過來,慌忙地求饒,可是已經晚了啊。每人捱了三十大板,聽說腿腳都打斷了。這還不算,今天還得爬炭鍋。”

聽到這裡,散羽不禁皺著眉輕搖頭,瓊幻不解地問道:“什麼是爬炭鍋?”漢子看他一眼,說道:“你是外地來的吧,你還不知道這爬炭鍋的厲害。那是給人背上捆塊大石碑,然後燒上炭火,把紅透的炭塊鋪在地上,犯人從上面爬過去又爬回來,每往返一次就往背上加一塊石碑,罪孽越深重爬的次數就越多。這三人怕是沒活路了。以前只有殺了人才會受這麼重的刑,現在只是醉漢沒遮攔地嚷兩句就得送命,這日子真得耽著心過了。”

瓊幻皺眉問道:“你們這裡只要神職大人說一句話,就可以判人死刑嗎?”

“本來這些要經過長老院的同意,但現在長老已經沒有權力了,神職大人不但可以隨意處置下人,還有一些東西你想都想不到。現在的神職大人都有著大片的土地,凡是找大人租地的農戶,他們的女兒處夜都是歸大人的,當女子十四歲時就得送給神職大人享受處子之身。”

“是不是每人都要到神職大人那租地?”

“還有一些人有很多地,但地租都十分高。”

瓊幻和散羽緩緩離開靜謐城,各懷心事地沉默片刻。瓊幻冷淡地說道:“沒想到,你們這裡竟是如此的專橫野蠻,難怪會做出種種不合情理的事。和這些人,還能有什麼道理可講。”散羽若有所思地說:“真的一切都變了。以前大家都是按部就班地生活,可現在什麼都亂套了,人們只會為自己著想,心再也聚不到一起了。怎麼會變成這樣……”瓊幻嘆口氣道:“我可不想再看這些東西了。明天我就回去,這裡真的待不下去。你到我們歐羅巴劍莊來,讓你看看什麼叫安居樂業,什麼叫恬淡生活。”“好呀,我倒想去瞧瞧。”

他們走過一片片麥田,望著四面的環山,人好像被困在一個巨大的籠子裡,作著無言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