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幻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瑞莎小姐坐在柔和的紅木椅子裡漫不經心地問道。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一頭花白頭發的僕人。“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辦的,自從頭天晚上捱了鞭子,到現在都還沒有肯多說一句話。這個孩子也真是個硬骨頭,吃了四十多鞭子,背上都沒剩一塊好皮了,卻一直咬著牙不肯吱一聲。”老僕人說到這裡,語氣裡也滿是對瓊幻的敬佩。

“那是他自找的”瑞莎把關切的目光從老僕人臉上移到了自己的腳下,她細細地看著腳下的羊毛地毯,上面的花紋大大落落,她轉開了話題:“那麼,你們照看的雲散羽那孩子呢?他現在怎麼樣,眼睛還能否保得住?你們應該有辦法的吧,這點問題難不住天下第一神醫吧。”

老僕人有些猶豫,他稍微抬頭看了一眼小姐,然後有點模糊地說:“這個,辦法是有,但只能讓他不瞎,要是還想看清楚,是不可能的了。”

“你們在幹什麼!既然我答應了瓊幻要給他朋友醫好眼睛,你們卻給我這個答案。當初封給你的天下第一神醫不是叫你拿來做擺設的!你不是號稱死人也能醫活嗎,怎麼一雙眼睛就把你難住了!”瑞莎小姐當即發起火來。

聽到小姐的怒斥聲,老僕人把頭低下去,待小姐停頓後,才小心地回道:“要把他的眼睛醫好,除非使用天目。可是小姐你是知道的……”他跪在地上沒有把話說完。

瑞莎的怒火漸漸消逝,沒想到會這麼惱火,語氣也恢複了平和:“哎,也真是麻煩你了,就這樣吧,你們盡力就行了,下去吧。”老僕人行禮之後無聲地退去。

現在大廳裡就只剩下瑞莎一個人了,牆壁上是日夜都在燃燒的油燈,火焰嗶嗶啵啵地響著,搖曳的黃色火光渲染了整個大廳。瑞莎嘆了一口氣,向後靠在椅背上,昔日廳內的熱鬧繁忙景象早已逝去,瑞莎回憶起當初的情景,父親穿著寬大的灰色袍子,他的身體在袍子下更顯得魁梧。在她的印象裡,父親每天都是在這張椅子上處理莊內的事務,那些穿著整齊禮服的臣子出入這個禮堂,還有穿著皮甲的將軍在門口來來往往,他們的刀劍在腰件撞擊著皮甲,發出嚓嚓的聲音。臣子們在下面爭執著,父親總是有理有條地跟他們交談。

這時瑞莎又想到了母親,她的長發垂在白色的禮服上,那麼柔順,看到她含著笑意的眼睛,任何人都難以再發脾氣了。她待人和氣,沒有一點架子,給大家都留下了好的影響,山莊裡的人都很喜歡她。

可是現在已經大變了,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就變得古古怪怪的,恐怕目前再難有人認得出他來了。時過境遷,瑞莎真正地理解了這個詞的含意。

她從椅子上起身,身上的白色長裙發出細碎的聲音,她光著腳踩在溫暖柔軟地毯上,裙下露出的腳輕輕地倒換著步子,她輕快地離開了大廳,旋即進入了一條寬敞的走廊,從視窗吹進的微風夾帶來植物的綠色氣息,讓人覺得心胸闊朗。

走廊裡站崗的衛兵看到她,唰地把長劍舉到眉前,這是他們的禮儀。瑞莎向衛兵頷首示意,衛兵又唰地一下把長劍放下。瑞莎嬌好的身段在這薄薄的長裙下顯露無遺,明媚的陽光射穿了她身上朦朧的衣料,裙下柔嫩的少女身軀微微起伏著,散發著無限的青春之意。

瑞莎穿過了長長的走廊,然後沿著灰色的石梯下了樓,路上站崗的衛兵無不以著欽佩的目光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瑞莎來到了一間有著雕欄的房外,正好從裡面退出一個侍女,手裡捧著熱毛巾和銅盆,一看見小姐,剛要說話,卻被瑞莎伸手示意不用了,於是侍女微微彎腰行禮之後便飛快地離去。

瑞莎輕輕地舒了口氣,踏進了這間房。房內彌漫著苦鹵水的味道,擺設者很有心意地精心裝飾了這個房間,牆上是粉色的壁毯,在房頂吊有螺旋十八銀燭臺,排列著十八根火苗,窗上掛有一副乳白色的窗簾,擋住了有點耀眼的陽光,令這個房間沉浸在乳色的光明中。順過窗子,擺有一架梳妝臺和小巧的凳子,然後是一個竹製的架子,上面有幾本瑞莎平日裡喜歡看的羊皮書,架子後面是一張柔軟的溫暖的床,用的是上好的天鵝絨被子,上面還灑有淡淡的香水。

這個房間本來是瑞莎的臥室,現在卻成了散羽的病房。瑞莎看見散羽的腦袋在那柔和的被子下露出來,臉上蒙著紗布,張著嘴似乎要說什麼。她知道,這兩天可把散羽折磨慘了,那些醫師說要把他的頭發全剔掉,他死活不答應,最後只好全束在腦後,只有洗臉的時候才可以解開。這還不算什麼,最麻煩的是給他洗澡,散羽實在是不習慣讓那麼多人伺候洗澡,他總是說,自己是引聖師的徒弟,身體是不可以給別人亂碰的。然而那群年輕的侍女才不管這麼多,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他扒個精光,那場景才是有夠逗樂,他的眼睛被蒙著,在原地光著身子一副害羞的樣子。

“是誰?”散羽聽到了響動,對著看不見的門邊問道。

瑞莎突然産生了一個作弄他的想法,於是她不出聲,邁著小碎步快步地走攏床前,捏著鼻子放粗聲音說道:“是我呀,姐姐來教你一個快樂的遊戲,只有男女之間才可以玩的。現在不會有人來了,讓咱們來快樂一下吧。”

散羽的臉頓時燒紅了,他驚亂地說著:“你,你要幹什麼,我是引聖師的徒弟,不可以亂來的……”他晃動著身子想往床外跑,但是並沒有移動出來。

看到散羽驚慌的樣子,瑞莎只是想笑,她控制住笑意,說道:“那麼,我就來了。”說完把手往被子裡一伸,本來想著往散羽的胸膛上捏一把就停止遊戲,然而她卻摸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繩子……”瑞莎驚訝地自言自語,她拉開了被子,散羽原來被綁在床上。“這,這是怎麼回事?”

散羽聽出了她的聲音,這才放心下來,急忙說道:“瑞莎小姐!是你呀,呼,可嚇死我了。你快幫我解開好了,這樣實在是太難受了。剛才那個姐姐作法太過分了,她說如果不綁著就不給我飯吃。還有,你們山莊的習俗太奇怪了,我怎麼就沒有聽說過,怎麼早上打招呼就是……”

“是什麼?”瑞莎奇怪地問道,這時她才發現散羽的唇上有著淡淡的吻痕。她愉快地想著:“真是的,這些女奴怎麼能這樣做呢?還真會揩油。”其實散羽是個挺帥氣的男孩子,現在受傷了,更顯得惹人憐愛,可惜,就是年齡小了點,於是瑞莎故作輕松地說道:“是這樣的,我們這裡就是這麼說早安的。”說完俯身下去也給了他一個淡淡的香吻。

散羽在床上驚訝得嘴都何不攏,如果不是眼睛受傷了,一定會看到他兩隻眼睛也驚訝得閉不上。楞了老半天,他才回過神來,囁嚅著道:“啊,這樣啊。你們還真是開放,在我們那裡,要是隨便接吻的話是會被長老處罰的。”

一絲笑容在瑞莎臉上浮現出來,她問道:“目前你的眼睛看不見東西,那麼你在床上都想些什麼呢?”

散羽答道:“噢,我也不知道,好像總是聽見師父在和我說話,但是當我想仔細去聽他說的什麼,卻什麼也聽不見了。”瑞莎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去,她小心地撩上裙腳,這樣才可以把腿翹起來,然後問道:“那麼,你的師父以前常給你說什麼呢?”

“嗯,師父的話總是不多,但是很精闢,不過很難懂,他經常對我說:散羽,你的法術沒有進展是因為站的位置不對,今後站的跨度大了,你就會有成就了。”

瑞莎點著頭,雖然她也不明白話的含意,但是好像聽來很有道理:“既然你的師父這麼說,應該有他的道理。那麼,你到底學了多少法術呢?”

“這個嘛,我也沒有仔細算過,一開始只是物體浮游術和火焰術,那兩樣學了一年多,後來就是每天都有新的東西,還有獸語,還有……”

瑞莎打斷了他的話:“獸語,這麼說,你會和動物對話了。”散羽點點頭:“是的,師父總是說,作為一個法師,我們的靈力都是大自然賜予的,所以不能丟了本,和動物講話並瞭解它們,是回歸天地的一種方法。其實,我對此有一點反對的,因為我覺得人才是世界的關鍵,如果我們連人都無法理解透徹,又談何回歸天地。本來是有穿心術,就是可以看透對方的心思,但是師父就是不肯教我。”

“穿心術……”瑞莎好像想到了什麼,說道:“我知道,有誰會的,以前瓊大叔就說要教我的。對了,幻哥……瓊幻那家夥就會的,他總是能猜到我的喜怒哀愁。”

散羽聽出話中有話,小心問道:“瑞莎小姐,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當時你要懲罰瓊幻呢?還有,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我問那些侍女,她們都保持緘默,不肯多說一句。我想只有來問你了,難道你們在以前有過仇怨?”

瑞莎的臉色微變,幸好散羽看不見,她淡淡地說道:“這些東西你是不會明白的,當初本來有一樁事的,關繫到山莊和劍莊的未來,但是都被瓊幻這個討厭的家夥攪亂了。哼,那時候就已經對他說清楚了,如果還要來求我辦事,就得受罰。”

她的語氣由輕致重,似乎情緒難以抑制了。散羽稍微等了一會,才笑著說道:“其實,我並不比你們小多少,有的東西我還是知道的。關於這個,我還是懂一點的,在獨秀山莊裡,好像有這麼個習俗,當女方接受當初拋棄她的男人,就得按照規矩處罰他。瑞莎小姐,你還是喜歡瓊幻的,對吧,我沒有說錯吧?”

瑞莎回過頭看看散羽,她起身走近床邊,說道:“嗯,就算你說對了吧。但是你別得意喲,還有很多要你學的地方,別以為你真的知道很多。比如說,在我們山莊跟人道別,也是……”她跪下身,不由分說地抱住散羽的頭,將溫潤的雙唇貼在他的嘴上。待她起身時,散羽竟然喘息起來,他根本不懂接吻,不會換氣。

“那麼,散羽,明天再見吧。”

瑞莎要離去時,散羽喚道:“哎,瑞莎小姐,請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好嗎?”

瑞莎回頭看了一眼,說道:“留著吧,這也是我們的習俗。”然後微笑著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