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日常

“叮鈴鈴……”週三早晨七點，鬧鐘準時響起。

李明新從被窩中伸出一隻手，按下鬧鐘上方的按鍵。他勉強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刷牙，洗臉。睡眼惺忪的他拿起梳子，對著鏡子梳理自己蓬鬆的頭髮。穿好衣服，打好領帶。妻子還在睡夢之中，他輕吻了她的臉頰，這是他不斷重複的單調生活中為數不多的幸福時刻。

李明新是一名上班族。每天早晨，他在家附近解決掉早餐，7時35分乘坐6路車，7點55分在公司附近下車，時間偶爾會有幾分鐘的差別。來到公司，打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好八點，他幾乎從不遲到。開啟電腦，衝一杯咖啡，啜飲著檢視郵箱，接收郵件，撥打電話，看著同事在身邊來來往往，遞交給誰什麼資料。

今天有些特別，兩個同事吵了一架，不知什麼緣由。這是他白水般無味的日常生活中難得的調味料，他喝著冒著熱氣的咖啡，冷眼旁觀著，就像在看電視連續劇。

吵完了，雙方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李明新也低頭繼續他的工作。他並不厭煩這份工作，只是有些無聊，時間彷彿在打瞌睡，跑得特別慢。

中午，在單位食堂進餐，吃米飯配西紅柿雞蛋。聽同事說誰誰誰又要升職加薪。加薪，是李明新遙不可及的美夢。給妻子打電話，噓寒問暖一陣，彼此都放了心。

下午，繼續工作，工作內容和上午相似。老闆叫他去辦公室，跟他聊聊最近的業績。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老闆的意思，他也猜不到。老闆掌握著所有職員的生殺大權。

下午五點，下班。還是坐6路車，車窗外流走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風景。回到家，妻子還未歸來，他摘下領帶，躺在沙發上，無神的看著手機，刷著朋友圈。

“昨晚在幸福路的十字路口目睹了一場車禍，看著那個男人奮不顧身地從車輪下救出那個小女孩，我被感動得淚流滿面。願好人一生平安，早日康復。”

“今天我來為大家分享一個切西瓜的小妙招，現在已經是五月底了，再過一兩個月西瓜就要上市了，你知道嗎，這樣切西瓜汁液不會亂流……”

“男子直播電鑽吃玉米，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男默女淚！實錄植物人家屬的日常生活。”

開門聲。妻子回來了，不知覺間已經六點了。他從沙發上起身，和妻子輕輕擁吻。這是他們每天的一點點浪漫。隨後，妻子進廚房準備晚餐，他清掃地面、抹桌子以及做一些其他力所能及的家務。

七點，一頓普通但豐富的晚餐擺在桌上，香氣撲鼻，妻子的廚藝一直不錯。吃完飯，刷碗自然還是他來做。而妻子則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等著他。

洗潔精用光了。他和妻子打了聲招呼，出門去買。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在幸福路上，離家大概三分鐘腳程。來到路口時他看了一眼“幸福路”這三個字，想起剛剛刷過的朋友圈，因為網路太卡始終打不開那段影片，只能看見小女孩的身影，汽車和救人英雄都未出現。

從便利店出來，看著一輛黑色轎車疾馳而過，有些熟悉，或許今天在上下班的路上見過。回到家，洗好碗，和妻子一起在沙發上看連續劇，直至晚上九點。

洗澡，上床。她睡覺，他讀書。他的工作要求他讀些書，保持對文字的敏感。她睡不著，輕撫著他，他心領神會，翻身壓在她的身上……

一夜過後，第二天。七點，鬧鐘響了。手機顯示，今天星期三。為什麼他總覺得昨天也是星期三？大概是他的錯覺。

依舊是刷牙洗臉，看著鏡子裡自己蓬鬆的頭髮，總覺得似曾相識。穿好衣服，打好領帶，吻吻妻子的臉頰，出門。

還是6路公交車，令他稍覺不安的是，車上似乎還是昨天那些人，而且似乎位置也完全相同。一定是錯覺，要麼就是巧合，他想。

來到公司，打卡，開啟電腦，衝一杯咖啡。郵箱裡的郵件，他昨天似乎都處理過一遍，可是仍然是未讀。不久，昨天的那兩個同事又開始吵架，而且內容也與昨天別無二致。

中午，本來想吃西紅柿雞蛋的他毅然換成了炒青菜。不能事事都與昨天相同，他一邊吃一邊想，雖然他每天的生活確實有些重複，但是不至於如此吻合。且看看下午吧，看看下午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然而下午，當他看到郵箱裡的郵件和昨天一模一樣時，他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老闆果然又找他談了談業績。他相信老闆是不會在相鄰兩天談同一件事情的。

下午五點，下班。又是6路車，車上還是那些人，車窗外流過的還是同樣的風景。回到家，他立即開啟手機看朋友圈。還是一樣的內容，連點贊數也與昨天一模一樣。

妻子回到家，他立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將自己今天經歷的這些怪事告訴她，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一些慰藉。妻子感到不可思議，她今天的生活雖然也與昨天相似但絕不相同。

“這樣吧，我做一些與昨天不同的菜，讓你的今天不至於與昨天完全相同。”

妻子進了廚房，而他則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不掃地，不抹桌子，不做任何家務。然而，當妻子端上了菜，他感到一種徹底的絕望。妻子做的菜和昨天完全一樣。不，準確的說，是和他的昨天完全一樣。

妻子見桌子和地面依舊十分髒亂，不由皺了皺眉頭，但一言不發。

晚飯後，他去刷碗，洗潔精又已用盡。他只好再次出門。

他來到幸福路，在十字路口停下腳步，無助地望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不知所措。他們的生活還在繼續，他們還有全新的明天，而他呢？他的“明天”會不會依舊是“今天”。

在夜晚的涼風之中，他感到一種茫然。

“叔叔，你在等綠燈嗎？”他的身邊響起了一個清甜的聲音。

他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穿著白色長袖衫和黑色長裙，一頭披肩的黑髮。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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