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越過他走在前面,耳朵微微一動,聽見有兩個人悄無聲息地脫離了隊尾。

他們維持著表面岌岌可危的平靜,互相等著對方先露出破綻,今夜在此,誰都不會是巧合。

但蘇硯此人叫人捉摸不透,她究竟是要殺,還是要護,目前都不好說。但好在大家此刻都是獵人,誰也沒有先一步嗅到獵物的蹤跡。

月紅樓,是西坊最特殊的所在。

這座樓的背後是四皇子,也是四位殿下中最遊離於權力鬥爭之外的一位。

有一位皇子坐鎮,月紅樓可夜不閉市。

兩人皆心不在此,走得極為緩慢,隔著兩條街的月紅樓硬是走了有半刻鐘。

終於近了,蘇硯從腰間抽出了摺扇,然後大步跨進了樓內。

一踏入樓內,芬芳的香氣撲鼻而來,曖昧的花瓣兩兩三三地從最高處的花球上飄落下來。曖昧的花帶四處掛在樑上、木樓梯上,最前頭的茶座每一處都有留著女子紅唇的印紙。

二樓高臺處,絕色美姬翩翩起舞,琴聲悠揚,妙不可言。

蘇硯刷的一聲開啟摺扇,正在招呼客人的老鴇猛一回頭,對上蘇硯的眼睛,頭上的步搖叮咚作響:“這是誰來了,侯爺大駕光臨,怎麼不提前差人知會一聲。”

隨後朝手底下姑娘們吆喝:“姑娘們老規矩,請侯爺去上廂房——”

姑娘們紛紛應和,蝴蝶紛飛似的展翅過來,將蘇硯和崔旌圍住。

蘇硯察覺到崔旌想要抽身,淡淡一笑:“崔大人,柳眉姑娘的琴技一絕,可願共賞?”

樓外有黑影閃過,崔旌耳朵動了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蘇硯笑意不達眼底,側過身體,擋住了一群從另一側上樓的姑娘。最後一位姑娘戴著金墜面紗,身上還透著些未幹水漬,侷促地躲在人群後面。

崔旌和蘇硯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最近京城上的趣聞,擺足了表面功夫,跟著老鴇的指引緩步上樓。

“聽說司長大人近來家中出了些事,難怪要美人彈琴疏解心情。”

“看來崔大人這是打聽過蘇某了。”蘇硯落座,不以為意道,“難不成這裡夜間消遣的老爺們,都家中有變故不成。”

有美人抱琴款款屈膝,坐在廂房的最角落開始彈奏。

“許是哪位侍衛亂嚼舌根,被我無意間聽見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崔旌招呼兄弟們坐下,冷眼瞧著魚貫而入服侍眾人喝酒的美人。

蘇硯勾起一旁美人的下巴:“亂嚼舌根的人,留著舌根作甚。”

崔旌低頭默不作聲。

蘇硯此人心思深沉,深不可測。他試探無果,免得說多錯多,只是沉默喝酒。

樂聲悠揚,觥籌交錯。蘇硯靜坐不語,身邊有美人伺候斟酒,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她看著像是這裡的常客,偶爾摟著姑娘的腰調笑兩句,都無比自然熟稔。

琴聲愈揚時,她曲起手指,指尖沾了些酒水,隨意地在桌面上畫圈。

”崔大人,輪到你了。”

蘇硯虛虛抬起手,手中握著酒杯。

崔旌的官職比她低,沒有不回敬的道理,悶頭一飲而盡。

樓下忽地傳來一聲巨響,窗外傳來不尋常的風聲,崔旌佯裝醉酒,慢悠悠地從座位上起身:“大人,崔某不勝酒力,且容崔某離席片刻。”

蘇硯頷首,他這才轉過身去,眼神忽地清明起來,保持著搖搖晃晃的樣子走出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