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雨徹底停了,水線已經退了許多,被淹沒在水裡的渡頭村上半段重見天日。

其中包括了婦人家的屋子。

木頭材質的建築經水泡過,變得脆弱許多,屋子的不少地方被水沖垮,已經算是危房了。

於是兩個小孩被交給痴兒照顧,兩個大孩子進屋去找人。

渡頭村人生長在水邊,沒有不習水性的。

往年也有發大水的時候,但最多死傷幾個行動不便的。

這場洪災過後,卻無一活口。

婦人家的孩子和痴兒是渡頭村的人,即使這裡已經沒有其他人,他們也得留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痴兒在家看著兩個孩子,兩個大孩子到山另一邊的村子找活計,每個月末回家歇兩天。

某天女嬰對著回來的二姑娘喊了一聲“姐姐”後,他們知道,這孩子如果現在不送走,往後就送不走了。

痴兒預感到了什麼,整日都抱著她不撒手,二姑娘說要替他,他愣是不肯。

最終趁著夜色,痴兒睡得沉,兩人帶著女嬰翻過山頭。

這邊的村子雖然只與渡頭村隔了一重山,但山路足足要走一晚上。

天矇矇亮的時候,女嬰被放在寺廟門前。

他們打聽過了,這寺廟雖小,卻常有人來參拜,再不濟也能在廟裡吃口飯長大。

這時辰他們要趕去上工,沒等寺廟開門就離開了。

因此他們不會知道,當地的乞丐有一批每日天不亮就在門前蹲著,見了香客就說吉祥話討賞。

女嬰就這麼被帶回了乞丐窩養大。

就這麼長到七歲,帶著她的老乞丐一直喊她“小尼姑”,始終沒有一個正經名字。

乞丐窩也做些生意。

女孩白天餓得受不了,喝水墊肚子,晚上起夜聽見其他人商量著要把足歲的孩子賣給人牙子。

這些年混跡市井,女孩很清楚,人牙子手裡的小孩命好的能進高門大院伺候,命不好的最後的去處甚至有可能是肉攤子。

可是偏僻的村子哪裡有什麼高門大院,荒年裡肉攤子比菜攤子都多。

這兩年雨水格外稀少,只怕收成還要減。

她看一眼熟睡中的其他小乞丐,輕手輕腳地出了乞丐窩,頭也不回地逃命。

乞討是一門學問,世人不會看你可憐就爛好心。

女孩耳濡目染,學的幾分本事,全用在了這場逃亡中。

她不敢耽誤,除了討口吃的,幾乎是片刻不停地跑,直到支援不住昏倒在食珍樓的後門。

乞丐窩養孩子不是發善心,不可能給他們吃飽飯,女孩能跑這麼遠是她自己都沒想到的。

再醒來的時候,她躺在鋪著被子的床上,有了自己的名字。

——符莊。

符芹對兩個學徒的安排可謂因材施教。

符莊對功名利祿沒追求,她七歲前沿路行乞,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她所有力氣都在一路曲折中耗盡,好不容易重獲新生,已經無心折騰。

那日狀元府夜宴,符莊久違地心累。

如果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與人打交道了。

當然,這也不意味著符莊想跟女鬼打交道。

盡管魚宣是個很有禮貌的靈異,上門還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