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析著兩種選擇的結果走向。

若是全盤托出,她算徹底背叛了公子,雖然有希望助力表哥登擂拔得頭籌,但同時也完全洩露著孤鴻劍法的隱秘,間接害得公子辜負其師託付,餘生難以心安。

可若有所隱瞞,他日表哥與公子擂臺相對,表哥沒有獲勝把握,又如何成功走上仕途,幫助兄長在京脫困?

兩條路,不管選哪一條,她都痛苦。

白嫿覺得,自己彷彿置身熔爐之中,左右都受炙烤煎熬,她喘不過氣,更快無法呼吸。

榮臨晏再次落掌,手心輕輕摩挲過她的手背,示意安撫。

薄繭滑過肌膚的觸感分明且熟悉,白嫿像被火舌燎到一般,起了應激反應,立刻將手縮回。

哪怕榮臨晏緊握著她,可白嫿還是強行掙開了力道。

“嫿兒,怎麼了?”榮臨晏不解看向她。

白嫿當然不會如實相告,剛剛那瞬的碰觸,叫她想起與寧玦的相處。

執劍之人掌心都帶薄繭,她能區分出來,寧玦的手心繭更厚一些,應是握劍時間更長,練功更久。先前,他每每撫摸她時,手底都似混著沙粒滾過皮子,粗糙的勁道,招人上癮。

而同樣是帶繭的手,表哥想觸碰她時,白嫿只排斥想躲。

表哥還在等她回話,眼下幹耗著沒有任何意義,他總會想辦法繼續這個話題。

白嫿做了決定,終於開口回複:“探究到一些,但劍式並不全。”

榮臨晏冷嗤一聲,似乎並不意外:“我就知道,寧玦哪有資格得劍聖親自傳授,當然不可能會習得完整的劍式,至於後半章那幾式,不知他從何處窺來,但一定來路不明。”

白嫿忍住解釋的沖動,眼下表哥對寧玦的針對與敵意很深,如果她如實告知,其實公子就是劍聖唯一的徒弟,掌握著孤鴻劍法完整的七十九式劍法,那表哥會有什麼反應?

她拿不準表哥的用意,謹慎起見,沒有多言。

榮臨晏再追問:“寧玦習到幾式?”

白嫿斟酌回複:“到六十式。”

她不是無緣無故說出這個數字的。

孤鴻劍法分為上下兩部,上部四十式,下部三十九式,共七十九式。

前章內容在江湖中廣為流傳,不成秘密,還機緣巧合下造就了不少有劍法造詣的劍徒成才。至於後章的三十九式,則屬寧家人的內部隱秘,除親屬及關門弟子外,不外傳他人。

她與寧玦在棲夢山莊簡易拜過天地,後又行了周公之禮,在她徹底成為他的人後,寧玦才願意向她展示劍法後章完整的三十九式。

第一次目睹孤鴻完整劍法,白嫿屏氣凝神。寧玦舞劍的身影在她眼前清晰掠過,直至七十九式劍招舞畢,寧玦對她再無任何保留,而她也做到了公平換予,她周身化水暖他劍鋒,並許他入鞘獲歸屬,她要他的劍式,而他要了她……

白嫿用在他身下化作一汪水的代價,將秘密記在了心裡,而後靜心分析,認真銘記,又聰明地將後章三十九式細分作四組,前三組每十招為一個連貫節點,最後一組則是九招收尾。

白嫿對榮臨晏有所保留,只將後章的前兩組內容透露出去,默默幫公子保留了十九式。

雖然知道,這沒什麼意義,或許不過是為成全自己一點心理安慰。

在榮臨晏的催促下,白嫿執筆將劍招仔細描繪在白紙上,圖畫成形,榮臨晏拿起手稿,貼在掌心目不轉睛地研看,而後眼神驀地外透閃亮,那是掩飾不住的野心騰躍。

“嫿兒,你真是我的福星。”榮臨晏深深看著她,口吻難掩激動,後又得意道,“他日登擂,誰能成我敵手?我歸鴻劍堂註定要名揚天下了……”

白嫿沉默垂目,根本沒有應付的心情。

她心知自己洩露出劍招的秘密,是對公子無疑的背叛,死難贖罪,而兩人剛剛萌芽的感情,也隨著她的自私選擇……徹底結束了。

她不想去看榮臨晏此刻招搖的神態,但還有些話,她必須要叮囑。

“表哥……替我兄長解困之事,要靠你了。若他日表哥能拔得頭籌,大將軍王問及想要的賞賜,表哥可不可以幫我兄長求個寬恕?”

榮臨晏答應得痛快:“嫿兒放心,這劍招是你出生入死幫我拿到的,若能成事,你佔一半的功勞,更何況澍安兄也是我兄長,我勢必盡力而為。”

白嫿不貪心,什麼都不再想了,她只盼願兄長能脫困解危,性命無虞。

至於公子,她欠他的債,只能下輩子償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