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玦一邊喂飯,一邊用平淡語氣告知她:“欺負你的人已經付出了代價,先前在海上,他第一次招惹你時,我便該無聲無息將人解決掉。若如此,後面也不會遇到這些麻煩,還害你遭此一劫。”

“在海上時,那人只是表現殷勤,根本看不出來包藏禍心,人面獸心。”白嫿嘆口氣,不願再回憶起與那登徒子相關的事,只想知曉結果,又問道,“公子如何處置的那人?”

寧玦如實告知:“那人為鄴城本地人,是航運世家方家的獨子,顧及到方家本地勢力,段刈勸說我留下方倫一命。我不解氣,在方倫胸口上刺了一劍,原本不一定能要了他的命,但段刈為了遮掩劍鋒,埋藏線索,故意放火燒了那院子,想要死無對證,如今那院子被燒毀殆盡,方倫大概也已經被焚成灰兒了吧。”

白嫿聽了只覺駭然,又想到院中還有其他人在,忙又問:“院中的僕婢小廝,還有其他人怎麼樣了?”

寧玦回:“偏房中還有四五位被方倫豢養的姑娘,段刈手下從正門破門時,黑布蒙面,佯作山賊搶掠,府中人不管僕婢還是那幾房姑娘,紛紛揹著包袱心急逃命,作鳥雀散,沒被火勢殃及。”

沒有傷及無辜便好。

白嫿心頭稍安,轉念又想到方倫的來歷,顧慮又問:“若方家當真不好得罪,方倫死於公子劍下,雖然屍身被焚,可萬一有疏漏被察,豈不是存在潛在的大麻煩。”

寧玦嗤聲,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有麻煩就解決麻煩,我不在意。方倫那廝欺負了你,我若為了收攬人脈輕易將人放過作人情,你還不委屈地眼巴巴沖我掉眼淚?”

明明是正經對話,可他說到最後卻不忘逗弄她一句。

白嫿微窘,臉頰暈紅,不肯承認:“我才不會動不動就掉眼淚,公子將方倫小懲大誡地放過才是最優做法,我自當也會跟著將目光放長遠,哪會因此心生不滿情緒。”

寧玦笑了笑,順著她說:“好,你思量周全,識得大體,是我行事沖動,不計後果。但方倫已死是事實,你出沒出氣?”

白嫿又被喂著喝下一口寧玦遞來的甜粥,垂下目,輕輕點了點頭。

當然出氣了。

若非公子及時趕到,她大概逃不過要被方倫那廝欺辱的命運,若如此,她不如一死了之。

原本她以為,離開榮府,潛伏峴陽山上,留在陌生劍客身邊,便是置身於最可怖的險境中,卻不想山下的壞人更是難防,又是燃迷香,又是腌臢藥,壞招頻頻,簡直防不勝防。

兩者對比,公子自然要正派得多。

在他身邊非但不覺得危險,反而很有安全感。

寧玦見手中粥碗已經吃得見底,換了一碗魚肚兒羹,繼續喂給白嫿吃食。

他一邊喂著,一邊與她商量後續的行程安排:“我計劃南下,去南閩一趟,時間不知要多久,你現在身子羸弱,我怕帶你同行叫你路途上受苦,不然你便留在鄴城,暫住在段老闆的別院裡,等我回來與你回合,再帶你一起回峴陽山。”

白嫿不知他還有動身計劃,聞言詫異,忙問道:“公子在鄴城的事已經辦完了嗎?之後又去南閩做什麼?”

寧玦一一回答:“是,我來鄴城就是為了與段刈會面,見過面後,我另有別的安排。”

“什麼安排?”白嫿試探性的一問。

她能看出,南下之事是公子與段先生的隱秘計劃,若公子對她防備,不願告知,她也不會強求。

寧玦頓了頓,沒有刻意相瞞,真的對她坦言:“我先前與你提起過,我從小無父無母,是被師父師娘帶大的。師父死後,師娘撞棺而亡,我一連失去所有,痛不欲生……我的劍術為師父所授,他乃集大成者,武功高強,卻在一場宴會上因比武切磋而殞命,我無法釋懷,始終懷疑師父死因另有蹊蹺。如今線索直指南閩,我必須親自去一趟,將真相徹查到底。”

白嫿屏息,很認真在聽。

他師父的死,一直是他諱莫如深,不可碰觸的逆鱗,輕易不會對外提及。

然而當下面對著她,公子竟主動卸下提防,願意坦誠,面對這份信任,白嫿只覺心疼,又深懷愧怍。

白嫿遲疑問道:“公子的師父,在江湖可有名號?不知我有沒有聽說過。”

寧玦回答:“劍聖,司徒空。”

劍聖……

聞言,白嫿怔住。

公子竟是劍聖的徒弟,若此話為真,季陵那些自詡正宗的劍門安能不汗顏?

劍聖司徒空在眾劍門門徒心中,有多高的不可撼動的地位。

甚至,連表哥的歸鴻劍堂所推崇的劍法,都是劍聖司徒空研創的孤鴻劍式。

表哥並非劍聖的嫡傳弟子,而是因其祖父與劍聖有過舊交,才幸運得到了孤鴻劍式前半篇劍法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