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反問的尾音略帶輕佻,不是引人不適的那種不正經,反而帶著倜儻風流的意味,聽在耳裡,麻麻癢癢。

白嫿臉色被他逗弄紅,耳尖也燙,不想回答。

寧玦罕見追問她,執著於她的答案:“不想嗎?難道就這般看不上我……”

他在她面前不可多得的一次示弱,簡直犯規。

白嫿心髒強烈鼓震,手指藏在衣袖下,一圈圈地繞纏。

並且,下意識的反應也叫她慌亂無措,剛剛她竟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不是。

不是看不上,而是不敢相配。

白嫿不想再被他牽著鼻子走,鼓足勇氣,壓抑緊張,反問他道:“公子怎能咒我身殘呢?沒有這種萬一,何必做無意義的假設。”

寧玦收斂眸中鋒芒,回道:“正常情況下,你又不會願意,我只好做退一步的假設。”

白嫿抿唇,心亂如麻,偏過眼回:“是我配不上公子。”

寧玦挑了下眉,口吻十分隨意:“我一混跡江湖的鄉野之徒,無官無祿,更無安穩可言,平日只會習武練劍,沒有營生財富,有何高貴?”

白嫿垂眸,想了想,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我有眼睛,會觀察,我知公子定非常人,不是池中鯉,而是潛淵的龍。公子不想說明自身來處,我便不會多問,但不管公子身份如何,我都願長久陪伴於公子身側,以報當日解困之恩。”

寧玦笑得鬆散,眼神戲謔,不改口:“你是太看得起我了,說不定我連池中鯉都夠不上,只是一隻自大的井中蛙,眼界有限,能力更有限,困身囹圄之中,得過且過罷了。”

說這話時,寧玦不再是玩笑逗弄的語氣,口吻帶上隱隱的負氣與自嘲。

白嫿笑容跟著淡了。

她敏銳覺察,自己或許無意間觸碰到公子深埋的心事,且這心事不同尋常,再準確些形容,是心病。

但顯然,此時此刻,寧玦對此避之不及,更沒有與旁人分享的打算。

白嫿識相,沒有接他的話,只言及自身道:“於我而言,公子無所不能,且纖塵不染,軒逸卓然,氣質氣場都獨一份,是我高高仰望的人。”

寧玦看著她亮起的眸子,久久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率先偏過眼,口吻疏淡說:“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白嫿試探地問:“那我可以繼續這樣想嗎?”

寧玦沉默一會,回她:“無所不能那句,可以。你想做到的事,無論難易,若尋助於我,我會相幫。”

這是一句很重的承諾,重到白嫿不敢隨意出聲應承。

懷有貳心的不忠者,怎配公子如此坦誠相待?

若他對她不好,她倒心安,眼下這般,溫情之餘,只剩煎熬。

白嫿不想繼續與他相對,主動岔開話題,意欲抽身:“公子餓不餓?我去幫公子燒菜,就算真的無所無能,也需食五穀雜糧果腹呀。”

寧玦思量片刻,說道:“栗子糕吧,我來剝殼。”

她起身,他也起。

抽身不成,兩人又成形影不離了。

……

往後幾天,依舊平淡。

寧玦練劍,白嫿制饌,閑時一起喝茶,無聊時對弈打發,兩人朝夕相處,真過成了眷侶一般的生活。

可白嫿心裡清楚,安逸只是表象。

她內心的焦慮不安,或許只有深夜輾轉時被月亮窺見。

時間越往下拖,她便越為困在京歧牢獄裡的兄長感到揪心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