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父子吃過飯走了,鐵石回就向寧婉笑,“聽說當年在馬驛鎮時吳二爺還與寧家搶過生意?又在你手上一敗塗地?”

寧婉上前替他將大衣服脫了,只淡淡地說:“也不至於一敗塗地,他家本錢厚,賠些小錢也不在意的,我們家是小本生意,只能賺不能賠

。”

“聽你的口風倒是沒怎麼樣,”鐵石在心裡早有猜測,媳婦看著好說話,可誰真要不長眼惹了她,只有後悔不迭的。因他最喜歡這樣的婉兒,便藉著她服侍自己的機會挨挨蹭蹭的,又道:“但其實吳二爺回了遼東做了許多樣生意,卻唯獨沒有碰山貨,就是因為怕了你呢!”

“那是他討你的好才故意這樣說,”寧婉這一會兒早想通了吳家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修家譜,吳二爺為什麼會陪著他爹過來,“他是想做石炭的生意吧?”

“所以說別看吳二爺在安平衛混得風生水起,但到了你面前還是無所遁形!”

寧婉將鐵石的外衣脫了,見裡衣上也有幾星汗漬,便一道都解了,轉身拿了布巾用熱水擰了,“天熱,你老實地坐著,我幫你把後背擦擦。”

“我剛喝了酒,老實不下來,”盧鐵石一把將帕子搶過來胡亂抹抹扔到水盆裡,“等會兒我幫你擦。”夏日的午後靜謐而悠長,兩人無聲地纏在一處,半晌鐵石起身幫媳婦擦了汗,自己也擦了擦,各自披件家常衣裳相擁著睡了一覺。

傍晚時分,槐花兒銀鈴般地笑聲響了起來,整個老宅立即活潑了,慢慢又有了各細碎的聲音,東屋裡的夫妻倆兒亦醒了過來,渾身舒泰,彼此相視一笑,又說起了石炭的事。

“吳家修家譜的事是真,不過吳二爺的確是藉著這個機會找上門來,”鐵石難得露出慵懶的樣子,大手輕輕地在媳婦的背上撫著,聲音略有些低啞,“先前路百戶給採石炭的山民買糧時,其實買的就是吳家的,因此吳二爺就知道了訊息,他是有見識的人,認定石炭的生意肯定會好,便找上門來,又肯拿出誠意。”

寧婉被他撫得十分舒服,眯著眼睛懶洋洋地問:“他的誠意是什麼?”

“所有采、運、售賣石炭都由他包了,我手下所有的軍糧軍餉和軍需也全部由他提供,都是朝廷兵部最好的,然後他每年再給你二成的利做私房。”

寧婉便將眼睛睜圓了,“吳二一定是搭上了京城兵部的人!”否則他怎麼敢大包大攬地答應所有的軍需供應?再細想他做的生意果然正是與軍需相關。

鐵石就將手用了些力,似在安撫媳婦,“他也直言不諱地向我說了,遼東的軍需他頗能插得上手,就是周指揮使也不敢不給他面子。”

“你似乎想答應吳二爺?”

鐵石就點了點頭,“他的確是有手段的人,生意能做得很好,也不需我操心。”

不錯,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寧婉還是不贊成,“儘管我也知道他不敢在你面前弄鬼,但我還是不喜歡他——因為他是個不擇手段的人!”

盧鐵石就笑了,“那明日我讓人回了他。”

寧婉倒有些吃驚,“只為了我這句話?”

“對呀,媳婦既然不喜歡,那就算了,生意人不是有許多,我們再找一個就是了。”盧鐵石隨意地道,一雙手又向下挪了挪,“離晚飯還有一會兒時間呢

。”

“不成!”寧婉用力推開他,“我要去上房陪陪婆婆和槐花兒。”

“晚上再陪。”

寧婉力氣倒底不夠,一時竟掙沒起來,索性軟了下去,“好鐵石,晚上我早回來陪你呢。”哄了幾句方才起身,拿了衣裳兩人重新換過進了上房,向婆婆笑道:“我剛剛竟睡迷了,才醒過來。”

婆婆正與槐花兒解九連環,就笑著說:“槐花兒也才醒呢。”說著擺了飯,吃過又說會兒閒話兒,打會兒小牌。

鐵石如今牌技大漲,看出媳婦兒給娘放水,便也給媳婦兒放了水。可媳婦兒卻不是娘,心思靈著呢,接了牌笑著斜了他一眼,倒將他看得心裡火熱火熱的,裝著瞧瞧天色,“也該睡覺了。”

夏日天長,如今外面還沒怎麼黑呢。婆婆心疼兒子,趕緊將牌擲下說:“回來這幾天不是忙這就是忙那竟沒好好歇著,一定是累了,趕緊回屋去裡吧。”

寧婉倒不好拆鐵石的臺只得起身應了,就向槐花兒說:“一整日長在了上房纏著奶奶,也該回去睡覺去了。”說著要拉了她的小手帶她回去。

偏槐花兒正在地上玩得歡,一聽睡覺就不肯了,將小鞋子脫了跑到炕上鑽到奶奶懷裡,卻回頭向娘吐了舌頭道:“不!”她倒是機靈,竟知道奶奶一向護著她。

婆婆就說:“今天中午睡得多了,現在還不困呢,讓她再玩會兒,今晚就睡我這裡吧。”又問槐花兒,“乖孫女兒,好不好?”

槐花兒早已經與奶奶極親近了,又聽了不必睡覺就笑,“好!好!”

“這孩子是玩得入迷了,”寧婉怎麼能讓婆婆帶槐花兒呢,趕緊就向女兒道:“不許鬧奶奶,趕緊跟娘回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