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這個年齡自然是好奇的,聽說去學堂就十分開心,幾步跑去把掛在牆上的皇曆拿了來,“那姐姐趕緊幫我查個好日子,我要去學堂學寫字!”

寧婉最疼這個小弟弟,將他抱在懷裡,“我們一起查查:你看後日宜裁衣,上學堂就是大孩子了,一定要穿長袍的,所以我們先要給石頭做一件袍子;然後呢,”又翻了幾頁,“十二是吉日,宜入學,就在這一天去吧。”

石頭聽了,喜不可奈,從寧婉懷裡掙了下去,“我去告訴娘,我要上學堂了!”說著一溜煙跑了。

寧婉便想了起來,除了石頭要上學,囡囡、狐保還有大姑家的大郎二郎幾個也都應該讀書識字了,過去大家不懂,也沒有能力供孩子上學堂,但現在不同了,想要德聚豐和萬記一直擴大,這些孩子們至少要會記賬看賬。至於像胡敦儒一般地考取秀才舉人的,那要有天賦,卻不能奢望。

讀書是一件很費錢的事,先生那裡的束脩每年就要幾兩,逢年過節時要備禮品,另外又有買書買筆墨等等的花銷,加起來自是不少,也許大姑和大姐還捨不得呢。寧婉想了想,不如自己出了這份錢,讓家裡的孩子們將來都比上一輩強。

正想著,就聽門響,抬眼見盧鐵石走了進來,便低下頭看賬,理也不理他。

盧鐵石便幾步走上前坐在她對面,“我娘一向身子不好,沒什麼見識,又被那邊一騙就上了當,過來說些不該說的話,你彆氣了。”

“你怎麼知道是上當?畢竟是三品指揮使的女兒呀!”

“要是真好豈不嫁給那邊的兩個了?”

寧婉就知道盧鐵石心裡是再明白不過的,但是他為什麼曾經娶了小周夫人呢?她真想搖搖他的腦袋問一問,可那自然是問不出的,盧鐵石哪裡會知道自己夢裡的事呢?

因此寧婉頭也不抬地說:“我不是氣吳夫人,是氣你!”

其實寧婉真不氣吳夫人,她那樣的糊塗人有什麼可氣的,她是氣盧鐵石呢,為什麼明知道小周夫人不好還娶了她,讓許多人都嘲笑他!恐怕是因為吳夫人答應了,他也就沒有反對?他就是太不會關心照顧自己了!就像在自己的夢中,眼見著他一連幾十天吃住在城牆上,有什麼吃的就隨便吃一點,沒有也不吭聲,傷腿受了風寒也不知道敷藥,她心疼,可也更生氣!

盧鐵石就將坐得筆直的身子向前探了探,伏在案上側頭看寧婉的眼睛,“你怎麼能不氣呢?”

那張英俊的臉現在桌上,側著頭,一雙眼睛黑黝黝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什麼,寧婉的氣立即就沒了,想了想問:“你為什麼娶親呢?”

寧婉將頭從賬本上抬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明明根本不想要任何拖累的,怎麼會想到娶親這樣麻煩的事?

盧鐵石也重新坐直了,雙眼迎上了寧婉的目光,十分地坦然,“我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呀!”

是的,通常說男子二十而冠,也就是成人了,娶親也就是應該的,但是盧鐵石可是親口說過他一點也不想娶親的。但寧婉總不能拿自己夢裡的事情來反駁吧,因此只這一句就被噎住,半晌想了起來,“不對!年前我去看你娘,她就說要給你說親,可你還不是到了年中才來我家提親的?”

“我娘一直愛嘮叨,她可能說了許久了,我也沒放在心上。”

“可是你怎麼突然放在心上了?”

“那,那天,”盧鐵石為難起來,半晌還是說了,“那天我在德聚豐等著抓賊,聽到夜裡你爹和你娘說要趕緊給你說親。我突然想到你如果嫁了別人,我就沒人可娶了,就急著來說親了。”

“虎臺縣那麼多好女子都想嫁你呢,怎麼可能無人可娶了!”

“反正我不能看著你嫁給別人!”

對於這樣的回答,寧婉真不知應該如何了,就急忙道:“我哪裡有什麼好?”

“反正我只認得你一個好女子!”

寧婉其實思索過很久,就算是盧鐵石有某種原因要成親,可他向自己提親究竟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自己幫過他?就像她的夢中他以為是郭小燕幫他就納她做了妾,不對,他來還禮時從沒有提過;是因為他聽說趙國藩的流言而來幫自己?也不對,他整日忙著修繕城牆未必聽過;是因為擒賊時與自己共處一室嗎?還是不對,這事兒瞞過了所有的人;甚至寧婉還想過,也許他是因為自己長得漂亮才來求娶的,但是自己立即就否定了,雖然盧鐵石那樣說過,但應該是無心之談,畢竟長得美的人多得很,自己也不算什麼……

如今聽了盧鐵石的話寧婉一下子站了起來,“明明徐老知府還有幾家都遣人向你提過親,羊百戶的妹妹時常去幫你洗衣裳,還有那天城隍巡遊時,丁三姑娘把手裡的花扔給了你……你怎麼說只認識我一個女子?”

“她們也許認識我,可我真是隻認識你呀!”

難道這些人都不算盧鐵石認識的?這還真是盧鐵石說話的風格,他從不會虛偽地找個理由,就比如他忘記了接小周夫人和郭小燕進城時就坦然承認而沒有說什麼急著回城只能先公後私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