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梁最終還是頂住了三老爺子,不管他是聲色俱厲還是溫聲笑語,又或者擺酒請客,就是沒有答應讓三房的人到德聚豐做事。

寧家離開三家村的時候,從寧家只帶了寧大河和紅英和另外兩個少年,家裡選夥計自然是要人品端正能幹的,三老爺子就是氣又怎麼樣,如今就是最軟弱的寧梁也不再把他放在眼裡了。於情於理,大房都不欠三房的,為什麼要事事退讓呢!

一家人到了馬驛鎮上就開始準備燈節的事,德聚豐門前掛了一排大紅燈籠,用黃紙剪了些好看的圖樣貼了上去,在燈光的映襯下倒也滿吸引人。而在寧家門前駐足觀看的人又能得兩個小紅燈籠,一時都笑盈盈的。只是這一晚寧家人都在鋪子前面忙著,再沒空去看別人家的花燈,就連石頭也不能到處亂逛,畢竟鎮子上與三家村不同,人來人往的,家裡再不放心他一個人亂走。

過了十五,鋪子就開板了,年初的生意自然不溫不火。到了二月十六,寧家把生意交給了夥計,全家一大早去梨樹村送親,就見趙家迎親的儀仗十分地宏大,趙國藩騎著繫了紅綢花的高頭大馬,帶著上百穿著嶄新紅衣的從人前來替弟弟迎親,一路上吹吹打打,早將這一帶的人都吸引過來,到了萬家門前,鞭炮齊鳴,又有四個人將成筐的銅錢到處拋灑,熱鬧無比。

喜姐兒辭別了父母,由哥哥背上專門接新娘的騾車,這車並非寧家人來時坐的那種只有車架子的車,而是帶車廂的。兩匹高大的青騾身上披著紅綢,車架和車廂俱是新的,尤其是那雕了花的車廂,又披了重重的紅色綢帶,還在最頂部紮了一朵碩大的紅綢花——不必說三家村梨樹村,就是虎臺縣裡也沒有多少家能用得起這樣好的騾車接親。

看著載了喜姐的車子慢慢遠去了,大姑也不顧門前還有鞭炮在響,又滿是搶著撿銅錢的孩子們,將院門關上了,“既然嫁了,就盼著她以後能過得好吧!”

於氏就拉著她回了屋子,“喜姐兒是願意的,就一定能過好。”

果然喜姐三朝回門時滿臉喜氣,她盤了頭,上面戴著整套的鑲紅寶石赤金頭面,那紅寶石最大的有指甲大小,在黃燦燦的金子映襯下晃得對面的人都睜不開眼,一進門先脫下大紅灑金面紫貂裡子的披風,遞給一直跟在她後面的一個小丫頭,露出滿花的大紅漳絨襖裙,正是先前大家閒聊時豔羨不已的,脖子上掛著金鑲紅寶石的項圈,裙子一側結著五彩的宮絛,下面繫著玫瑰色玉佩,含笑與爹孃、舅舅舅母見禮,“婆婆給家裡還有大家都備了禮,我讓她們拿上來。”然後略點了點頭,就有二十幾個下人排成一溜兒捧了禮端了上來,擺在桌上。

除了成對的禮盒、綢緞、酒、點心,喜姐還給大家都帶了些小東西,男人的都是玉板指,女人的也是各式首飾,給大姑的金鐲子比孃的那對還要厚重,別人的也都是貴重之物,寧婉看著手裡的兩個葫蘆樣式的金耳墜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萬家自然備了回門宴,殺雞買肉做了一桌子,喜姐兒卻又讓人快馬到望樓裡要了一個上等席面,拿棉套裹了食盒送來,山珍海味擺了滿滿一大桌子,又要了兩罈子好酒,大家一直吃到了下午,看看天色就要暗下來了,才送喜姐兒走了。

遼東的習俗,新嫁娘三日回門時是要在天黑前回夫家的,大家就是捨不得喜姐兒走,也不能留她太晚。

寧家一干人便也就告辭了,“這時候回去,路上還不至於太黑,如今兩下往來方便,改日再過來吧。”

坐在老楊家的騾車上,寧梁突然說了一句,“我還是第一次得了玉呢,也是第一次吃這麼好的回門宴,只可惜新郎倌不能來。”

於氏就說丈夫,“你喝多了,亂說什麼。”

寧婉也勸爹,“喜姐兒自己願意的,爹沒見她一直笑著,是真正開心的笑。”

當舅舅的也只能說:“只要喜姐兒願意就好。”

平日吃了回門酒,大家到家裡總要說些宴上的酒菜以及雜七雜八的事,但是今天大家到了家卻都不提方才的場景,就連一向愛財的寧清也沒有像平日一樣將得的好東西拿出來細看估價。

倒是爹抽冷子問么女,“我們家的騾車是不是也該買了?”

寧婉的確說過春天時家裡要添一匹騾子和一架大車,早是僱人送貨哪裡有自家置辦了划算,且家裡如今也能拿得出這份錢了,就笑著點頭說:“我也正想著這事呢,明日爹和我就去虎臺縣裡看看吧。”

騾車買了,寧梁自然要學趕車,不想寧婉也要跟著學,於氏就反對,“你爹學會了就行,我們要出門就讓你爹送我們,你一個小姑娘趕車看著讓人笑話。”

“誰愛笑話就笑,反正我就是要學。”寧婉早拿定了主意,面子什麼都是虛的,只有自己有了本事才最實在。女子會趕馬車不算什麼,還有會騎馬的呢,至於書上說的女中豪傑,更是文能治國武能安邦,十分了不得呢!因此不肯聽,“學了趕車有多好,想去哪裡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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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氏管不了女兒,而且在她看來雖然不大合適,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就過去了。不想胡敦儒一日見了,急忙攔住騾車,“婉妹,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

寧婉瞧瞧自己,綠色碎花夾襖,石青色裙子雖然都是半新不舊的,但還乾淨整齊,再攏了攏頭髮,也沒有凌亂,就笑著問:“怎麼,有什麼不妥?”

胡敦儒就痛心疾首地說:“你一個女孩子,學什麼趕馬車?好好在家裡做做針錢不就好了!”又補充了一句,“就像古家小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