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家村裡,哪一家偶爾醃了鹹蛋,都不會像寧家這樣從沒鹹的時候就開始吃,而是要等到完全醃透了,甚至醃過一些時候再拿出來當鹹菜吃,因為這樣吃起非常省,一家人好幾口人一頓飯共同吃一個蛋都是很尋常的事。

但是寧家大房眼下過的日子,早不是三家村精打細算的生活了,因此在鹹蛋最好吃的時候,大家不但不節省著吃,而且還多吃,每日一人一個。

寧婉還想出新奇的辦法,她將兩隻雞蛋打散,加了蔥末、花椒粉攪均,然後將兩隻鹹菜整個打在蛋液裡,但直接放在籠屜裡蒸上片刻。

雞蛋羹十分地細滑,再加上鹹蛋便多了一重鹹香的味道,大家一面吃著,一面誇寧婉,“平時不是蒸蛋羹就是煮鹹蛋,虧你怎麼想出來把它們放在一處的呢?”

“我就是聰明呀!”寧婉答著,其實她知道不是,她是見識得多了。

自從走出了三家村,她見過好多的新鮮東西,學會了好多的本事,明白了好多的道理,現在的她做幾樣菜算不了什麼。

一向咬尖的寧清竟也沒有反駁寧婉的自吹自擂,她一面品嚐著這簡單而又特別的蛋羹,將做法牢牢地記在心裡,將來嫁到劉家後正可以大展身手,讓劉家的人知道自己的能幹。

因為鹹蛋醃得多,不可能很快就吃完了,寧婉便將雞蛋全部煮熟了,重新再放回鹽水罈子裡,鹹蛋就能保持在當初煮熟時的鹹度,否則太鹹了不只味道差了,而且雞蛋也會變得不再鮮嫩,而有些發硬,與鹹菜差不多了。

才一兩個月,吃得好便看出效果了,最明顯的是於氏,她每日裡都要吃一兩餐小灶,又喝著阿膠紅棗湯,一張蒼白瘦弱的臉慢慢變得白胖了,透著淡淡的紅潤,肚子也凸了起來;寧梁的臉上也添了肉,又帶了些光澤,不再幹枯黃瘦;寧清和寧婉都是少女,變化就更大了,寧清因為不再風吹日曬,面板白白細細的,整個人越發出挑,寧婉雖然曬得略黑些,但她的個子卻了竄了起來,過年前做的棉襖,竟覺得袖子有些短了。

一家人盤點起這些日子的收穫,餘糧賣的價不錯,還能支援家裡一段時間的開銷,最令人驚訝的是寧婉竟賣野菜竟得了六百多錢!

三家村人從春到秋辛勤勞作,一年到頭除了吃用,也未必能剩下多少錢,就如寧家大房,地多人少,但兩三年間也不過攢了八貫錢而已。而寧婉一個小女孩,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掙了半貫錢還多。

這數目其實是很驚人的!

而寧婉將這些錢全部花用在家裡的吃食上,就更顯出家裡的日子過得好了,他們每於鎮上回來,不是買肉包子就是割一條肉,再或者買一條魚,至於雞蛋,更是換了許多,家裡每人每日最少吃一個。

寧梁是親眼看著寧婉賣野菜的,因此他最先從不信到驚訝,對寧婉先前掙錢的主意也多信了幾分,“婉兒,這些天要耕種了,爹不得空兒,等種了地,爹陪你去採山貨,再送到鎮上賣。”

如果一個月能掙七八百錢,那麼到冬日前的幾個月就能攢出三四貫錢,加上賣糧的錢,再借一些,給寧清備嫁妝便不用賣地了,而債務也不過一兩年內就能還清。寧梁心裡算計著,去看婉兒,不知不覺竟有幾分依賴女兒了。

寧婉就笑,“我也這樣想呢。”她心裡早就有數,“現在正是農忙,爹先前將地種好,那時候山裡的貓爪兒菜也長出來了,我們就專採貓爪兒菜。再向別人家裡收一些,除了鮮的時候賣,也可以曬乾了賣,換的錢要比野菜多。”

貓爪兒菜就是蕨菜,正是本地的特產,先前寧婉就曾見過趙家買了許多曬乾的蕨菜送禮,那價格當時是令寧婉大吃一驚的,幾乎不相信這就是自小常見的,山裡可以隨便採的貓爪兒菜。

那時候寧婉還見過更多,“接著又有蘑菇、木耳、榛果等等陸續下來,我們一直可以幹到冬天,一定要比賣野菜掙的錢多好幾倍!”

寧梁聽了寧婉的話更加熱切起來,“這些都容易,”也許今年就將寧清的嫁妝掙出來,也不必借債了?因此倒比剛才還要更進一步,“要麼我們明日就到山裡看看。”

前些天去鎮上賣糧時,寧梁已經將家裡幾樣需要修補的農具送到了鐵匠鋪子弄好了,現在倒可以再空出一兩天。

“爹還是好好歇幾天吧,這些日子太累了,等到耕種時還會更累呢,”寧婉早猜到了爹的心事,他是想掙些錢給寧清做嫁妝,免得賣地呢!家裡的地是祖輩們傳下來的,也是寧家的立身之本,因此不是實在太難,一般是沒有人肯賣地的。而賣了家裡地的人,也會被人笑話是敗家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