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衝出房門,一把拉住下了石階的馬超,“韓遂來我這裡,便是客,何況他在涼州素有威望,為父怎能由著你胡來,跟我進去——”

庭院四周侍衛、僕人顯然是能聽到瓷器摔碎的聲響,在兩人爭吵起來時,便低下頭不去注視,這邊父子倆也並不在乎被下人看了去,回到屋內,馬騰走回首位坐下,看了兒子一眼,揮手讓侍女倒上酒水:“剛剛這件事,為父就當沒聽到過,下面的人也不會亂傳,孟起,不管你有什麼想法,但不要輕易表露出來,咱們不是當初光腳的人了。”

“父親變得畏首畏尾了。”馬超手掌在身側捏成拳頭,偏過頭與父親對視,好半響,方才剋制下來,拳頭鬆開:“超小的時候,很仰慕父親血勇廝殺,每次回來都給超講述戰場上如何英勇無敵,現在……父親,你到底在想什麼?”微微顫抖了一下,他轉正身體,幾乎咬牙後出來:“…….趁機偷襲,拿別人邀功,算得什麼英雄!!!”

“孟…..孟起…..你還是太年輕。”

馬超輕笑了一聲,走到正中:“什麼太年輕,那是你被韓遂哄的找不著北了,堂堂關中男兒去做這種倒灶毀梁之事…….父親太讓兒子失望了。”

“難道公孫止就堂堂正正?他白手起家,若是光明磊落能走到今天?!上次你去北地,我便不喜。”

砰砰…..手掌在長案連敲了幾下,馬騰語句嚴厲的看著這個兒子,其實他倒是希望馬超能像公孫止一樣,可眼下看來,並非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此人狡猾兇戾,少與他接觸,免得被對方利用了,尚不自知!”

正說話間,外面陡然傳來腳步聲,馬騰停下話語抬頭望去的同時,馬超也微微回過頭看了一眼,隨即鼻中冷哼了一聲,轉身走到側面席位坐下,拳頭呯的砸在案几上,那邊走進來的正是早該休息的韓遂,他走到中間,笑著拱了拱手:“聽人說,府中有爭吵,遂便過來做一個和事老。”

“我家事,與你何干……”馬超放下銅爵,將臉轉去側面。

馬騰瞪了兒子一眼,站起身:“文約兄說的客氣了,倒是我父子倆因瑣事爭吵,擾了兄長休息。”

“瑣事便是小事,父子哪有隔夜仇的。”韓遂笑了笑,自覺走到另一側跪坐下來,有侍女上前添酒時,他說道:“下午時與壽成說的那件事考慮的如何?”

說話之中,目光有意無意瞥去對面的馬超。片刻,上面馬騰的聲音傳來,“文約兄來的突然,事情更是倉促,單單一席話,很難做出決定,不妨多讓騰思慮幾日。”

他皺起眉頭,目光嚴肅的看著韓遂,其實這事說來也簡單,但也複雜,攀附曹操雖是得利,可真正得大利者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他出身微末,縱然祖上是馬援,於眼下並無多大助益,但揹著這樣的身份,做這種事,也是有一定顧及。

韓遂等他下文片刻,忽然笑了起來:“看來壽成還是有所顧慮的,可往後為馬家想想,這關中三輔之地如能讓壽成大展手腳?若是攀附丞相,也算依附漢室,算不得辱沒祖宗,何況你我又非真正給人當牛做馬,只需憑藉涼州、三輔之地給丞相壯壯聲威,賜官封侯也是遲早的事,不然,待丞相平定各方,調轉矛頭指向你我,就算有二十萬兵馬也不過做第二個袁本初罷了。”

話語說的輕鬆,其實已經綿裡藏針,呈出咄咄逼人的架勢。

“文約兄言重了,騰是漢臣,駐守右護風從未離開過半步,丞相有何罪責滅我馬家?當年攻三輔、威逼長安的可是兄長帶人……..”馬騰揮揮手,也跟著笑了起來,這段話裡同樣也有反擊的意味,正要繼續說下去,此時外面有下人急急忙忙過來這邊。

在門口停下,拱手躬身:“啟稟主家,剛剛城門那邊傳來訊息…..”僕人抬了抬頭,小聲道:“公孫都督帶著五百人進城,正朝府邸這邊來了,還先派人送來拜帖。”

“真來了?”馬超嚯的起身,臉上正露出笑容,隨後又收斂下去,看向首位那邊的父親,正要說話,韓遂也跟著起身跨出席位,朝皺眉的馬騰拱了拱手:“壽成啊,這可是好訊息,原本還想聯合丞相偷襲幷州,此時他親自過來,更是將功勞雙手呈到咱們面前。”

“唔……這倒也是。”馬騰揉了一下鬍鬚,點下頭。

那邊,馬超急的上前兩步,拱手:“父親,公孫都督只帶五百人進城拜見父親,也算誠意之舉,這般將其拿下,外面不知如何說我馬家,豈不是墮了祖宗威名!”

“哼!”

袍袖猛的拂過,韓遂負手走出一步,說道:“大爭之世,豈能如小兒輩意氣用事?大丈夫行事,當以利驅使。壽成無需太過考慮,廳外暗藏刀斧手,待他進來,一擁而上將他砍了,北地必然混亂,除了丞相那邊賞賜,說不得你我也能分一杯羹。”

“父親!”

馬超著急叫了一聲,馬騰揮手將他還想說出口的話語打斷,沉默了片刻:“文約兄說的不無道理,不過既然人已經來了,總要聽聽他來我右扶風到底所謂何事,若是不爽,再將他殺了也不遲。”

“哈哈,如此才對,壽成,看遂如何拿下這頭白狼!”

火光映著說話人的影子在牆上搖曳,與此同時,這座軍屯重鎮在夜晚降臨後,街道行人稀少,較遲歸家的也是匆匆而過,與上谷郡有著巨大的差距,兩旁房屋樓舍也有破舊,街道鋪徹的碎石夾雜乾涸的泥濘,此時踏踏的馬蹄聲自城門方向過來。

巡邏城池計程車兵與這支進城的馬隊擦肩而過,高舉的火把光下,視線提防著對方過去,不時也有問訊趕來士兵把守了幾條重要的街口,包含敵意的防止對方會不會突然作亂,畢竟五百騎兵進城,造成的混亂也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