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夜風先跑了進來,吹的燈火搖曳,高大的身影負手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旁邊緊跟的巨大身形,找屋裡的丫鬟招了招手,後者看見那張惡臉,嬌小的身軀哆嗦了一下,乖乖跟著走了,退出房間,隨後,房門輕輕又闔上。

案桌後,放下漆杯的女子朝那人影,福了一禮,青澀、略有婦人嫵媚的臉上露出些許緊張,低著頭沒有抬起,雙眸直直的看著地面,細眉緊鎖。

“宓見過義父……”聲音細弱蚊聲。

火光靜謐燃燒,話語過後,屋內沉寂了一陣,只聽袍服摩擦扭動的輕微聲響,公孫止走過去在案桌對面坐下,燈火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嘩嘩的倒酒聲中,聲音低沉響起:“.……今日你將我叫來,想必是為袁熙的事吧?”

甄宓站在那兒點點頭,又搖搖頭,隨後也跪坐下來,臉色黯淡,將倒滿的酒杯,捧在手中奉上:“並不全是為我夫君……他是袁冀州的兒子,能否脫險也是他的父親該想的,但作為妻子,甄宓也是要問問的。”

接過酒杯,公孫止放到嘴邊輕啄了一口,目光盯著她,沒有說話。

“義父……我夫君他身世顯貴不假,但也是經歷悽慘……”素白的指尖摳著桌面捏在拳,女子深吸了一口氣,與對面的視線接觸:“.……年幼遭受蹇碩酷刑,已經不能人道了,義父為何還要繼續折磨他……求義父開善心,放他和宓兒離開吧。”

“他不能人道……這點我也是後來知道的。”公孫止放下酒杯,“……蹇碩出身皇宮,心理多少有些扭曲,喜歡折磨人,他把袁熙泡在水牢裡差不多半個月……下面卻是差不多廢了,這點上……我只能幹的不錯。”

聽到陡然一轉的話語,甄宓表情頓時愣住,還未反應過來。公孫止身子往前傾一點,手指敲在案桌,輕響兩下:“你是婦人,有婦人之心,不怪你。若我是麾下將領說這番話,是要挨鞭子的,我與袁本初本就是敵人,自己兒子看顧不好落在我手裡,受這樣的懲罰,就是應該。”

“.……那也不應該……一直這樣折磨他啊……”甄宓畢竟與袁熙是夫妻,眼眶溼紅起來,語氣也帶有哽咽。

“那也沒辦法,袁紹的長子年齡大了,不好抓,小的太小,常在府中很少外出,就只有袁熙比較合適,不抓他,還能抓誰?”又倒上酒水,公孫止放下酒壺,看著她:“不過,他父親已經繳了贖糧,要不了多久就會回去了。”

“謝謝義父!”

對面的女子擦了擦眼眶,抹花了眼妝,忍不住還是道了一聲,然而公孫止擺了擺手,“但是你,不能跟他走。”

“.……義父……這是……為什麼?能告訴宓兒這是為什麼嗎?”甄宓雙手捏緊,目光求助的望著對面冷漠喝酒的身影。

公孫止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從席位上起來,將喝盡的漆杯放到桌上,轉身朝門扇那邊過去,吱嘎一聲開啟門,腳步稍停一下,公孫止偏過頭看她:“因為,將要有人代替你去做袁熙的妻子,這是一步棋……任何人都不能破壞,誰碰誰死!”

房門外,腳步聲遠去。

“.……也包括你!”

燈火靜謐,倒映牆上的窈窕人影,頹然跪坐下來,夜色的庭院,不久,甄宓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