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忠孝莊,十一月初九,張燈結綵的一天。

大紅燈籠在夜幕降下時掛上屋簷,來來往往禮客笑容滿面拱手道賀,原是這家莊子主人王固家中獨子大喜,他結交權貴如劉孚這樣的人,在真定這塊地頭算的是真正的大戶人家了,今日可惜劉孚有急事趕去鄴城,不然邀請這樣的人物來自家莊上,更是蓬蓽生輝。他看著進門道賀的一道道身影,皺紋堆積的笑起來,偶爾與身旁的兒子低聲交談幾句,叮囑他成家後該穩重一些的話語。

“……以後家業遲早都會交到你手中,成親後,當收斂以往遊手好閒的性子,為父與劉孚交往日久,過些日子推薦你過去,在他麾下任職,將來也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父親前兩年送給劉孚那個美人……要是還能再見一面就好了……若是去他麾下,該是有機會的……”

“亂說一氣!”王固在兒子後腦拍了一巴掌:“過去後,把輕浮收斂起來,要是犯事犯到劉太守腳下,為父也保不了你。”

“是……是……”

交談之中,人聲喧鬧鼎沸,王固又與兒子交談幾句,正要走開去招呼幾名同樣身份的貴客,走出幾步,便在此時,院外響起幾聲嘈雜叫罵,隨後騷亂起來。

“怎麼回事,過去看看。”他揮手讓兒子過去處理。

暗紅新郎袍的身影走過去,下一秒瞪大了眼眶,一抹寒光嘩的劈下,一團鮮血濺在燈籠上,搖搖晃晃起來。

周圍尖叫驟然響起,門口、庭院中的身影混亂的跑動,王固回過頭,視線裡,兒子的身影向後仰倒摔下石階,一道高大修長著甲的身影提著染血的長劍,另一隻手中,龍膽槍戳進管事的口中釘死在門扇上。

“你……你殺我兒子……”王固睜大眼,渾身發抖的指過去,周圍護院、家將持著兵器湧過去時,那邊,渾身夾雜死氣的身影微微抬了抬臉,聲音低沉:“……你可還記得趙平……他是兄長啊。”

眼角,眼淚掉下來。

“啊——”趙雲從屍體口中拔槍而出,身影陡然狂奔衝過去,數十人迎上來,輪圓的龍膽槍排山倒海般的壓倒了眾人兵器,有人想要靠近,下一秒猶如炮彈般飛出戰團,撞在假山上,血從後背印在上面,隨後落入水池。

呯呯呯的兵器撞擊中,不斷有人在飛,有人腦袋直接爆開,一個人壓在一群人不斷的後退,一名護院的頭領持著長刀暴怒的殺過來,刀鋒被擋下,龍膽槍結結實實掃過他腰身,將身體攔腰打的飛出去撞上屋簷下的木柱,那柱子在滲人的爆響中轟然斷裂,半個屋簷也隨之坍塌下來,瓦片嘩嘩的摔碎一地。

望著那道殺出眾人的身影,王固看的心驚膽戰,後腦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意識到不妙趕緊後退,前腳跨過門檻,身後,呼嘯聲襲來,他感覺不似自己的力道在帶著身體在飛,正廳裡那巨大的喜字剪紙在視線越來越大,嘭的一聲,整個人都貼了上去。

他掙扎了幾下,腳尖都夠不著地面,低頭方才發現一杆長槍穿過了後背將他釘在了牆壁上,那邊搖晃的身形走過來,長劍還滴著血。

“我兄長為人和善……做人老實本分,你們為什麼不給老實人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染血的手掌握住槍桿一拔,抽搐的身體倒下來,趙雲垂著眼簾看著王固,抬手又是一槍扎進心窩:“那我也不給你們活的機會……”

夏侯蘭從院外擁擠的人潮過來,膛目結舌的看著滿院的屍體,視線裡,那一抹染著紅的白色從面前走過,不安的看了看周圍,隨後跟上去,消失在這片夜色裡。

…….

山間的小路,風聲呼嘯。

兩人一馬沉默的來到童淵的小院外,推開院門走進去,趙雲已經不再猶豫,推開了第二扇門,走入堂屋,供奉的桌上沒有靈位,只有一把古樸厚重的長槍擺放在上面,那是老人用了一輩子的兵器。

鳳鳴——

死氣沉沉的身影,眼中一熱,便是朝著那柄長槍跪下來,磕下頭。門外的夏侯蘭嘆口氣,輕輕將門帶上。

“師父……”

黑色籠罩的屋中,哽咽的聲音在喉嚨間滾動呢喃,只是呯呯呯的磕了三記響頭,桌上的鳳鳴槍沉寂的擺放在那裡,似乎在看著他。

“師父……我兄長那般好人,為什麼就活不下去…….雲不明白……”

頭重重的磕下去,撕心裂肺的哭出來:“想不明白……為什麼好人難存。”

哭了一陣,他站起身,去撫摸那柄兵器,隨後拿在手中時,有微微的風鳴之聲,槍桿上有一行刻下的字跡:心中要有刀。

刀……

趙雲摩挲著刻字呢喃著,隨後卸去了鳳鳴槍頭,取過槍桿與龍膽槍合為了一柄,他心稍稍安定下來,開啟門,夏侯蘭看過來時,招了招手:“隨我一起去北方吧……這裡已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感受山上吹來的風,提著龍膽鳳鳴槍,帶著那把‘刀’籍著夜色奔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