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九月,這季節已經入秋,只是氣溫尚未降下來,白狼原自半個月的短暫混亂後,重新穩定下來。

陽光尚未升起來,凌晨的空氣有些涼爽,小馬賊李恪打著火把跟在首領的身後走上丘陵,這片丘陵外的草原牧場上,馬蹄轟鳴的響動,遠處傳了過來,這是每天固定的訓練時辰,風雨無阻的。

李恪望著首領的背影,想著半個月前,馬賊和白馬義從的融合,起初從不適應,各種鬥毆後,到後來的適應、團結,他雖然想不通明明是兩種人為什麼會漸漸組合到了一起,變的有規矩,有殺氣。

他腦袋裡想不通的,總覺得公孫首領輕而易舉的能辦到,作為侍衛,他不由站直了身子,望著下面已經跑過數圈的數百身影。

丘陵之間,炊煙升起來,陽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照了下來,公孫止睜開眼睛望著白雲與碧藍的間隙,偶爾有鳥飛過視野。

南方洛陽的訊息從過往的商隊那裡得知了,唯一能威脅董卓的幷州刺史丁原,被呂布殺死後,收攏了幷州軍到麾下,如今整個朝廷已經在了他的掌握中,按照著歷史的軌跡,緩緩的滾動著,不久,諸侯聯盟就要開始了。

山下的聲音已經嘈雜起來,丘陵跑馬的眾人已經回來,大聲吵嚷著開飯之類的言語,有人直接脫的赤條條,跳進了水潭裡,周圍大小媳婦笑罵起來,拿起旁邊的石頭就往水裡砸過去。

討董之後,諸侯混戰,朝廷名存實亡,這天下對於各路諸侯而言是爭權奪利之場,泱泱南北百姓而言卻是難以言喻的痛苦。放小了說,公孫止這裡東、北有鮮卑、西北有匈奴,南面是大漢,他正好處在夾縫當中,當真若有一天,這裡的人越來越多,勢必會有很多的目光看向白狼原。

那晚收服白馬騎後,其實已經間接的與公孫家建立了聯絡,如果這裡真無法再發展下去,就不得不考慮去別處,尋找更大的出路。

他走下丘陵不久,丘陵外一支馬隊回到這裡,高升從馬背上跳下來,隨手將大刀往旁人手中一遞,大步走來。

“首領,和那些過往商旅打聽過幾條線了,咱們七八百人確實不適合走大道。”

“走牛飲山?”

“沒錯,就是那裡插過冀、並二州,順山南下到太行山,過黃河就是洛陽,這條道,城鎮少,官府盤查也不嚴實,咱們這麼多人還真就能順利過去。”

公孫止皺皺眉,看著他:“可靠嗎?”

“保證可靠。”高升拍著胸脯,“都是些走私鹽鐵的,上次有個傢伙被咱們攔下,後來又放了,卻不想在雁門郡地頭上又碰見,便問了出來。”

周圍聲音嘈嘈雜雜,端著陶碗邊走邊往嘴裡呼嚕呼嚕喝的男人,叫嚷著還要一碗,看顧鍋灶的女人挺著大肚子喝斥對方,更遠的一點,水潭邊上,樹木下三三兩兩的身影邊吃邊聊著話,將原本清冷空曠的丘陵變得熱鬧。

“讓大家準備吧……我們很快就起程。”

陽光透過樹隙照下來的光斑裡,他低聲吩咐,隨後,時辰漸漸到了午後,洞外林子裡出奇的安靜。

密陰下,熙熙攘攘的家眷聚集在那裡,擦著有些紅腫的眼眶,她們的丈夫已經牽過了戰馬在空闊的地帶集合,這些人當中面相兇惡,然而到的此時有人衝女人們揮手,甚至有聲音在喊:“好好照顧兒子,等我回來再生幾個。”

女人堆裡,抽泣聲變得更大。

此時高升也從一個婆娘旁邊走開,看到從狼穴出來的公孫止,將大刀往地上一杵,嗓門扯開暴喝:“收聲!”

嗡嗡嗡的人聲陡然安靜了下來,公孫止走過來並未說什麼,大氅一揚,直接翻上馬背,命令下達:“所有人上馬。”

此時林蔭的光斑裡,八百人齊齊翻身上馬,整個丘陵間便是轟的一聲悶響。

天光漸斜。

公孫止一勒韁繩,拔刀。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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