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傾的手頓了頓,本是面具一樣完美的臉上掛上一抹諷刺的笑,卻反而格外的和諧。

謀逆犯上,勾結攝政王嗎?

他都知道的,這三十六位女眷在監牢之中經歷了什麼,也知道金鑾殿上那位一個多月以來的折磨是為了得到什麼樣的口供。

連他看了線報,都感嘆這一條條的都是錚錚鐵骨,鎮北王府的女人啊,真是一個一個倔得像頭牛。

突然,有些戲謔地聲音從監斬臺上傳來“傾世子到底還是仁慈了些啊,既是亂臣賊子又有什麼可說的”

耳畔傳來吾皇萬歲萬萬歲的山呼,燕寧定睛看去,臺上明晃晃的龍袍頗為醒目。

她很認真很認真地看了起來,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呵,這眉眼之間俱是凌厲,一臉殺伐之像的男子就是當今皇帝秦旭嗎?

那真的是要好好記得呢,等化為厲鬼的時候,會記得她要找到誰討債,別夜半之時,跑錯了門,找錯了人。

燕寧打量著皇帝的臉,腦海中突然想起南朝惠帝時候的史書,想起‘燕雲之戰’,竟然很合時宜得覺得有些好笑,笑出了聲。

看吧,人都是善忘的。

燕家在“燕雲之戰”裡的一百五十八口戰死的男男女女沒有人記得。

燕雲十六州在那場“燕雲之戰”中戰死的四十五萬條性命沒有人記得。

秦羲捨身求來的“青南山之約”沒有人記得。

今上記得的只是功高蓋主的攝政王府和燕北的百萬兵權。

真的是,太好笑了,想著想著,就越笑越大聲。

秦旭聽著下面的笑聲,蹙了蹙眉,這笑聲太過凜冽,像是自煉獄而來的幽魂。

有些不屑地冷哼一聲,心頭還是隱隱有些不忿,明明燕家已是手下敗將,案上魚肉,將死之人,這個燕寧卻還不安殫,真是一脈相承的狼子野心,讓人心煩。

他擺了擺手,示意下頭可以開始行刑,即使才到午時,午時三刻行刑的時辰都還沒有到。

秦旭在上頭看著,越看越覺得渾身有些寒涼。

其實作為皇帝,他本來可以不用來到刑場這種汙穢之地,許是‘一時興起’,選擇了六月十七行刑,心裡總是隱有不安。

但他還是覺得自己的主意妙極了!

在這個“燕雲之戰”勝利的日子,燕原平的後人卻要被處死,困擾了南朝數位列祖列宗的五十八年的燕北之辱終於在他的手上結束了。

不可一世的鎮北王府,出生於六月十七的燕北郡主嗎,呵,生來祥瑞嗎?

卻是死在自己十五歲的及笄禮上,多麼可笑。

最終是輸在了他的手下,無嘗敗績的鎮北王府,真是笑話呢!

他眼裡閃著滿滿期待和迫不及待的光,下一個會是攝政王府吧!

最終,只有他會成為南朝一統江山的王,揮師北上,橫掃北境,成為比開國帝王更偉大的存在,思及此處,秦旭滿意地笑了。

“行刑!”

宮人發出奇怪的獨屬於閹人的聲音。

侍衛請開了現在還算是皇朝頂尊貴存在的白衣世子。

底下三十六位女眷跪的筆直。

燕寧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然後靜靜地看向上頭明黃的龍袍。

呵,這個人,在兩個月前,在父王戰死之時還以君王至尊來到燕北憑弔,親示安撫,連訃告和告哀的摺子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抵達龍案,這位天子就站在了燕雲十六州的地界之上,來的真是快呢。

邊上這個太監,從父王的書房搜出了通敵叛國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