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順飛的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被黑袍使者如何踐踏自己都沒有關係,但他不能接受自己所想守護的事物被他當做一文不值的廢物扔在一旁。

終究到底,他還是一事無成,沒能保下福利院,沒能守護好孩子們,沒能收拾好老院長的屍首遺骸,老人家最後的體面尊嚴也沒有保住。

無垠的血淚不斷流淌匯聚,陰冷與寂滅瀰漫上雷順飛的腦海,他的視線也逐漸模糊,接近終末,走馬燈般的場景開始奔跑流轉。

當初鼻涕流不停的男孩衣衫襤褸,被慈善和藹的老人帶回院內,結識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第一位如父師長,第一次開始讀書識字。

“飛兒,做人還是不要一個人抗得太滿。“慈祥的老人聲音響起,雷順飛的視界裡出現了陳院長,一片鳥語花香,是佳音福利院的後花園,老院長就喜歡坐在後院池塘的石桌旁飲茶逗鳥。

此刻他身著一身黑大褂,八字鬍微微翹起,眼睛很小,是對眯眯眼,沒有坐在石桌旁喂鳥食,他僅僅站在那裡,卻展現出淵渟嶽峙的氣度,陳院長對雷順飛招招手。

雷順飛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了這裡,他心想可能是人生最後一刻的走馬燈,心底有半分沮喪,但最終還是收拾好情緒,臉上掛著笑容走去,最後一程總歸要帶著坦然上路更好。

雷順飛昂首挺胸,身上的禮服一塵不染,在春光籠罩下格外鮮明,陳院長身旁的身影忽然多了起來。

未等他看清楚,陳院長眉頭一皺,一聲大喝道:“看來時候未到,飛兒,回去再走一趟吧!“黑褂一動,雷順飛眼睛一花。

“嗯?沒死?“林青的面容出現在他眼前,她四處走動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反倒是發現了最後一口氣的雷順飛。

“姑娘,我有一事相求。“老人的聲音在二人耳邊響起,雷順飛自然知道這是老院長的聲音,他眼裡的血淚印在林青的眼中,自然知曉一二眼下的狀況。

林青說道:“老人家你說說看。“她很謹慎,對方似乎是個高位存在,她心神繃緊,整個身子都嚴陣以待。

“借你身上的那件樹枝一用,為我的飛兒續片刻時命。“老人聲音很坦然,放在林青的耳邊略有些不解。

但雷順飛怎麼可能不清楚,這句祈求,他的腦海裡翻江倒海般的湧動。

“就算我給了,他也只不過獲得約莫半天命數,況且還沒有四肢軀幹。“林青反問道,這根樹枝她都有些不捨得用,能讓已死之人重獲半天新生已然是神蹟。

老人感慨道:“金陵迎來傾覆之災,生靈立於倒懸之境,若是給了,我保你獲得半點先機,軀體的問題我來解決。“

“我拿什麼相信你?“這是林青最後的問題,她已經確定對方是一個高位存在,應該是邁入第七位階開闢源域雛形的超凡者。

“老夫一介草根,姓陳,名明,耳東陳,日月明。自小學習內家拳,二十三歲打遍天下無敵手,年輕氣盛拳法激進,逐步便失了內家真意,人到中年積勞成疾更盛,迫切想要重回拳法極巔。心急了,意就亂了,一步錯步步錯,聽信舊友讒言,一身功力盡付鬼祟妖魔,沾染汙穢終身不得脫。“

“小姑娘,就拿老夫這人世間最後一席話作押注,年輕時迷了眼,做錯了許多事,老來依舊沒看清,臨終之際還是沒明白,如今一具死身才通透。若是沒了這些孩子,老夫這一輩子便是匆匆來過不留影,不算值當。“

林青沒有動搖,聽見陳明二字,就知道對方是佳音福利院創始者,本以為對方是個高位存在,結果這番話聽下來應該是死了,不過她還是沒辦法保證自己現在的想法還是本真的想法,而非被莫名篡改過的記憶。

她面對這種死後依舊能保持絲絲意識的高位存在有天然的謹慎,若是一發糖衣炮彈就能被感動,那林青自己就離曝屍荒野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