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的忘川河畔,綿延千里的株株血色曼珠沙華,像一隻只朝灰暗天空伸出的手掌,拼命地觸碰陽光,卻終不可得。

河風冷拂,在豔麗花海蕩起層層波浪,一人背影清冷,雪衣輕揚,銀髮是傾瀉的月光,又似深秋的寒霜,殷紅的眼眸微抬著,凝視著忘川的彼岸,遙遠的遠方,那是他永不能觸及的方向。

“師父!”

怎會認不出呢,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聲音,他的一切都早已烙入她的靈魂,便是一個沉默的背影,她知道那就是他。

江淵愉悅地朝背影奔去。

似是未曾聽到江淵的聲音,也未察覺到她的靠近,慕遮天沒有回頭,無盡孤寂地駐足在原地,孤寂到天地間彷彿只剩他一人。

“師父……”

江淵錯愕地放慢了腳步,遲疑間,一抹素色的人影踩著曼珠沙華緩緩走到慕遮天身邊。

神隱雙目陽光暖軟,清絕無塵的面容淺淺笑意,秋月春風,雲海靜好,能讓人忘卻世間所有的痛苦,只一心沉溺安息。

神隱!江淵沒想到神隱竟會和慕遮天在一起,一瞬間將警戒提到了極致,飛旋翩躚地來到慕遮天身邊,握著手中的掩日和他並肩而立。

然而慕遮天和神隱卻是看不到她一般,就好像她在他們面前和寒涼的河風無異。

神隱笑的親切溫暖,“遮天,這忘川的風景當真如此之美嗎,以至於讓你常常一站就是一天。”

“我在等一個人。”

慕遮天冰涼的嗓音帶著濃重的淒涼,“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的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我永遠都等不到她了。”

“有的人去了終究是去了,便是曾今存在也已灰飛煙滅,什麼都不剩。”

“我不甘心。”

一聲沒有情緒起伏的不甘卻道出了世上所有的錯過。

“有什麼不甘的,這世上萬事萬物都會變,唯一不變的只有你和我。”

神隱素雅的指尖輕輕拈起慕遮天胸前的一縷銀髮,貪婪地輕嗅,痴醉勾起一抹蠱惑人心地笑容,喃喃道:“走吧,我們回煙京。那裡你永遠陪著我,我也永遠陪著你。我們在一起,千年萬年,海枯石爛。”

“不!師父不要!不要!”

看著慕遮天木然和神隱消失在了花海,江淵瞬間前所未有的慌亂和恐懼,她想要去追,身體卻被心中湧出的無限絕望抽光了力氣,只能無奈地摔倒在地,那裡是慕遮天駐足過的地方。

忘川的風依舊吹著,拍打到臉頰冷到刺骨,沒有枝葉的曼珠沙華在風中淒涼搖曳,花與花相依相連,花瓣碰撞在一起,竟似嗚咽,河水茫茫,極目處看不到彼岸的方向……

“不要!”

“不要!”

床榻上江淵近乎淒厲地呼喚,從夢中猛然驚醒坐起,清美的額頭冷汗密佈,映入眼簾的是江移花那張豔絕魅惑的笑顏。此時窗外早已天亮。

“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夢能給你嚇成這樣?”江移花含笑著扔給江淵一方擦汗的錦帕,戲謔道:“該不是夢見慕遮天跟人跑了吧。”

是啊,她的確是夢見師父被神隱帶走。是夢嗎?可為何會這般真實,心被攪碎的疼痛,快要窒息。

見江淵驚魂未定,江移花轉而道:“這般嗜睡,莫不是有喜,我且來看上一看。”

江移花說著優雅地抬手就要朝江淵的脈門探去,門卻怦的一聲踹開,緊接著是夕錯那張怒氣騰騰的面容。

“王八蛋住手!”

一聲怒吼,夕錯徑直朝江移花殺氣蓬勃地走去。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撞見如此不堪的場面。閣主髮絲凌亂,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受了驚嚇。而江移花那個混蛋笑意盈盈地坐在床邊,就要去摸閣主的小手。雖說都是兄弟,但說到底江移花到底是個男人,閣主到底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