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會小心的

隔著那扇窗，陳蔚傑定定地看著那座與這個小村顯得格格不入的三層樓房。他們曾經走進過那座樓，裡面的血腥味他無法忘記。那個羅亞森，還有旁邊的那個少年，在他說出關於血腥味的問題時，表情絕對發生了變化，這一點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對他們二人的懷疑，也是越來越強烈。現在，陳蔚傑幾乎可以確定，他們就是兇手，而且他們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條。

說起來，那個少年哪裡去了？為什麼剛才只有羅亞森一人？難道，在羅亞森纏住他們時，那個少年去銷毀證據了？

陳蔚傑想到這兒，突然做了一個深呼吸，猛地轉過身，說道：“徐隊，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去那座樓裡調查一下。”

“不行，我們不能把小劉留在這裡不管。而且，沒有搜查證，怎麼能貿然進入住宅？”徐春輝毫不猶豫地說。

“那我一個人去。我不進去，只在外面觀察。”

徐春輝沒說話，臉上滿是猶豫之色。

“徐隊！情況緊急，我懷疑他們已經開始動手銷毀證據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行動。”陳蔚傑焦急地說。

徐春輝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抬起頭，看了看劉昀赫的屍體，毫不掩飾眼中的悲憤。

“徐隊，我會小心的。”陳蔚傑的聲音低了一些，但那語調中透出的堅定，絕沒有半分虛假。他向著沒有看他的徐隊長敬了個禮，微微頓了一下，慢慢了走了出去。

他的腳步在踏出房門那一刻，加快了速度。

村委會辦公樓與羅亞森的家之間距離很近。橫穿過一條鄉間小路，又走了幾步，陳蔚傑便已經站在了羅亞森家的大門外。隔著大門和柵欄，陳蔚傑望著那座樓。在他的眼中，樓裡，樓外，都顯得分外陰森。

但他沒有選擇徑直走過去，而是繞了個彎，從樓左側走過去，來到了樓房後面。一樓房間的窗戶有不少是朝向樓後方向的，從這裡可以方便地觀察到樓裡的情況。

陳蔚傑一邊小心地聽著周圍的動靜，一邊靠近著。很快，他已經可以看到一樓那一排房間的內部情況，其中也包括那個放置過碎塊的空房間。一個一個房間地看過去，他並沒有發現什麼可以的東西，但卻始終沒有放棄。

就在他快要走到盡頭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交談聲逐漸走近。他立刻緊張起來，藉助牆體的掩護，偷偷向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是羅亞森和師遠。

在看到羅亞森的那一刻，即使是像陳蔚傑這樣平日裡冷靜嚴謹的人，也已經氣血上湧。他突然對自己的行動失去了控制，甚至在一瞬間已經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從牆後閃出，拔槍，舉起，高喊了一聲：“站住！不許動！”

這一變故事出突然，師遠和羅亞森都是嚇了一跳，幾乎下意識地都立刻停在了原地。師遠甚至連手都沒有完全舉起，只是有一個看似舉手的細微動作，臉上滿是詫異的神情。羅亞森的手卻是完全舉到了空中，面色卻沒有太大變化。

“隨便拔槍，似乎不太符合紀律吧？”羅亞森說。

陳蔚傑不說話，憤怒地盯著他，槍口直指羅亞森的心髒。

“能告訴我你舉槍的理由嗎？”羅亞森沒有放棄，繼續以平靜的語氣說著。

陳蔚傑不是一個魯莽的人。劉昀赫的死的確令他感到極為悲痛，也曾經一時被這件事沖昏了頭腦，但現在的他很清楚，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他剛才看到的那個羅亞森。

他只是不願相信罷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你的兩個同事呢？”羅亞森繼續問，手卻一直舉在空中沒有放下。

陳蔚傑仍然不說話，眉毛擰成了疙瘩。

師遠也一直在十分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被稱作“小陳”的人的不理智舉動。此時他已經恢複了頭腦的清醒，很快便分析出了這一切發生的原因。

“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來分析一下吧，”最終說話的還是羅亞森，“按理說你們三個人應該是一直一起行動的，如今卻只有你一個人。我不認為他們藏在房後，他們應該是在另外的地方，或者……另外的地方。”

最後五個字，羅亞森加重了語調，同時仔細地觀察著陳蔚傑的表情。

他的表情印證了他的猜測。

“能輕易殺死一個警察，而且還是在你們三人同行的情況下，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至少在當時，你們對那個人束手無策，並且讓他安然地離開了。也就是說，那個人的能力遠遠在你們三人聯手的能力之上。這種人，要麼帶了極強的熱武器，要麼……根本就不是人。”

最後的幾個字，羅亞森又是以極慢的速度說出來的。在他說這幾個字的時候，陳蔚傑的表情甚至可以用扭曲來形容。

“我猜，應該是那個不是人的東西變成了我的樣子吧？要不然，你又怎麼會這麼恨我？接下來的問題是，現在還活著的，是你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我猜，是兩個，對吧？”

“你是怎麼猜到的？”陳蔚傑終於開了口。

“我不但知道是兩個，我還知道另外一個活著的人，目前在守著那個屍體。至於你們為什麼沒有離開這個村子，比起想要為同事報仇，我覺得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比如，根本無法離開。”

“我再問最後一遍，你是怎麼猜到還有兩個人活著的？”陳蔚傑語氣有些可怕，手裡的槍又向上舉了舉，槍口對準的方向從心髒移到了頭。

“很簡單。剛才我在說‘能輕易殺死一個警察’這句話時，你的表情只有痛苦，沒有疑惑和猶豫，這說明我的表述是沒有錯誤的。我只能說，人的表情可以透露出的資訊，實在太多太多了。怎麼樣？還不打算放下槍嗎？明明知道自己指著的人是錯的，還要固執下去嗎？這可是違反紀律的行為。”

陳蔚傑的手臂有些不易察覺的抖動，因為他完全被羅亞森說中了。

明明知道是錯的，卻還在固執。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錯，只是不願承認罷了。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槍，永遠也無法打中那個真正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