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佟媛翠的疑問,朱曉福卻是一臉茫然。

“我剛才畫的小女孩?”朱曉福又重複了一遍。

佟媛翠有些不耐煩,快步走向了書桌,將桌面上放著的畫拿到了朱曉福眼前,說:“這不是你畫的嗎?”

朱曉福接過畫,撓了撓頭,不再吭聲。

他不明白母親為何一直問這件事,他對於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沒有半點印象。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過去這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現在回憶起來都是模模糊糊,好像都是夢。這幅畫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畫的,他也說不上來。

佟媛翠看著朱曉福的模樣,突然心疼起來。平日裡朱曉福一直很乖,性格十分內向,和其他同年齡的男孩不同,他從來不亂跑,更不會惹麻煩。

佟媛翠嘆了口氣,不打算再繼續追究下去了。

“好了,曉福,我看你可能也是忘了。算了吧,我不問了。”

聽到這句話,朱曉福如蒙大赦,立刻點點頭,跑到院子裡玩去了。

佟媛翠無法理解朱曉福的表現,但她卻本能地覺得,剛剛那幅小女孩的畫,絕對不能讓別人看見。於是,她轉過身,再次走進了朱曉福的房間,將那幅畫放到了自己房間的櫃子裡,並小心地上了鎖。

呆呆地透過窗子看著朱曉福的身影,佟媛翠的思緒又回到了一大早門口的喧鬧中。

那屍體,她也看到了,楊秘書將屍體的詭異之處――插入自己腰部的雙手――也展示給了夫妻二人,當時兩人都是驚詫莫名,好久沒有說出話來。

兩人完全沒有想到,這詭異的死狀,竟然早就在朱曉福的畫中出現過了。

接下來的一天是星期一,村小學又開始了新的課程。這天放學後,李燕霞同樣留下來為一二年級的學生組織繪畫活動。

看著活潑的孩子們,李燕霞心中的不安稍減,但始終無法徹底消除。

教室的最後一排,朱曉福埋頭作畫,絲毫不為周圍的喧鬧所動。

這個孩子,今天會不會再次畫出什麼詭異血腥的畫來?

李燕霞不斷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原本輕松開心的活動時間,因為朱曉福而變得難熬至極。李燕霞努力地想集中精神,和以往一樣以溫暖的笑容回應積極展示繪畫作品的孩子們,但卻總是不能如願。

她的笑容看起來極為僵硬。

所幸孩子們年齡還小,並沒有察覺老師的異常。在所有人展示過畫作後,孩子們一個一個地離開了這間被即將泯入黑暗的斜陽照亮的教室。

喧囂,漸漸遠離。

寂靜中,不安與焦慮如同瘋狂生長的植物般纏繞住了李燕霞的心。

她站在講臺上,遠遠地看著朱曉福。

他依舊低著頭,快速地揮動著手中的水彩筆,一根根精細的線條躍然紙上。

李燕霞的心跳越來越快。她不停地對自己說,我純粹就是神經質,他只是個孩子,只是個孩子……

對,只是個孩子。

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咬了咬下嘴唇,邁下了講臺。

嗒。

一聲脆響。

她的鞋跟和地板的碰撞聲,在這一刻,竟然嚇得她心驚肉跳。

她吸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陽光看起來,有些昏黃。

李燕霞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並不刺眼,如同漫天細碎的黃沙一般填充著這件教室,而在細沙的盡頭,一個八歲的孩子眼神空洞地在移動著手臂。

李燕霞又咽了一口唾沫,這才邁出了第二步。

那個孩子……在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