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漆黑一片的走廊裡,樊旭盛感覺自己的心始終懸在半空。他回頭看了看,房門已經關上了,燈光自門縫裡透出了些許,門裡偶爾傳出劉湧的高聲咒罵,但隔著門板,總覺得聲音有些微妙的變化。

沉悶,壓抑,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樊旭盛突然不想再向前走了。他一直扭頭看著身後的那個所有人都在的房間,看著那從門縫裡透出的光,那是他現在眼裡唯一的光源。

他膽子小,尤其怕黑。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因為他是個男人,他怕被人嘲笑。

看著那門縫裡的光,他又想起了白天和劉湧說奇怪的話的陌生人。

“天黑之前不走的話,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

那個人說的這句話,他記得異常的清楚。雖然當時他也跟著大夥笑了,但笑過之後他卻覺得心裡發毛。

那人是個完全徹底的陌生人,一個陌生人,有必要開這種玩笑嗎?說不定,他說的是真的?

這種想法像火苗一樣在他心裡跳躍著,而且越來越旺,最後變成了燎原之火,在他的腦海中肆虐。也正因為如此,在他的眼裡,這座古宅越來越陰森可怕。

他後悔了,他後悔自己沒有在劉湧找人去買飯的時候第一時間自告奮勇地前去。只要走出這裡,哪怕丟掉工作他也不會再回來。他這樣想著,但在劉湧面前,他還是什麼也不敢說。

他死死地盯著門縫裡的光,雙腳像被釘在了地板上一樣一動也不動。

光,多麼可愛的東西。如果沒有光,這個世界將會多麼可怕。

他突然感慨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就一直站在這門口。偶爾看看那漆黑一片的走廊,便忍不住一陣發怵。他也想趕快離開這裡,但他不敢。

他在心裡開始咒罵最初設計這座宅子的人,為什麼要將樓梯放在走廊的一端,應該設計在中間,或者兩端各有一個,這樣的話他就可以直接從這裡的樓梯走下去,到一樓的門廳,然後從大門走出去。然後,他開始咒罵劉湧,那麼多的房間,為什麼偏偏要在這二樓最裡端距離樓梯最遠的房間裡待著,為什麼不在一樓或者距離樓梯最近的房間。

他在心裡罵著,同時耳朵裡不斷傳來劉湧在門的那一邊咒罵的聲音。

整個道具組的人都怕劉湧,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組長,更重要的是,他在罵人時,總能直擊要害,把人說的一文不值,讓人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那種感覺,糟糕至極。所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被罵。曾經有人試圖辭職,結果被罵得更慘,那人從劉湧的辦公室走出去後竟然跪地嚎啕大哭,意志消沉了很久,最終卻是以被開除收場。

在劉湧眼裡,只有“開除”,沒有“辭職”。

而至於這次為什麼要選擇二樓最裡面的房間待著,自然沒有人敢問,劉湧也絕不會告訴他們,他選這裡,完全是私心。

這古宅是接下來他們電影公司要拍攝的恐怖片的場景,二樓最裡面的房間正是女一號所扮演角色的閨房。那個女演員身材十分火辣,劉湧每次看到都垂涎三尺,所有與她有關的東西,更是不顧一切地想要佔有,無法佔有的就去接近。事實上最初他之所以選擇在電影公司任職,也是由於這份工作可以經常與各色女演員直接或者間接地打交道,這令他興奮異常。

當然,這些事情他只在暗地裡做。在他人面前,尤其是在下屬面前,他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現在,劉湧正坐在那閨房的床上大呼小叫,兩隻手還不斷地在床上摩挲著。

樊旭盛還在門口站著,他甚至想就這樣一直站下去。他也曾想過用手機來照明,摸索著走出去,但是他害怕在手機的光裡突然冒出一張慘白的臉。但站在這裡就不一樣了,即使突然出現什麼東西,他也可以立刻開門進入房間,裡面有光,還有好幾個人,肯定要安全很多。

於是他就一直這樣站著。

吳錦東的雙眼一直沒有合上,內心的不安令他根本無法入睡。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好久,卻始終安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