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呂旭東的喊聲已經不僅僅是慘嚎了,那聲音在極度的痛苦與恐懼中扭曲,已經不像是人類發出的聲音。可盡管如此,他還在拼命向前跑著。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什麼也沒有想,只是沒命地跑著,被扯斷的右小臂不斷向前後甩出血來,尤其是在向前甩動時甩出的血花,在空中飄揚,落地,殘酷至極,卻又絢爛異常。

就像他曾經一次又一次地跑過終點線時空中飛灑的慶祝紙屑一樣。

呂旭東也有過躊躇滿志的時候。從小跑得就快的他,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校隊短跑選手,而且還代表學校參加過很多次市級甚至省級的比賽。每一次,他都是率先沖過終點,接受著隊友、教練和同學們的祝福,再在他們的歡呼聲中猶如凱旋的將軍一般回到選手席。不知有多少人曾經對他說過,你這麼優秀,這輩子都不愁了。

他相信了。他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用愁了。對於未來,他充滿信心。那個在他眼裡還算遙遠的未來,無論何時想起,都是一片光明。

然而,獎狀也好,獎杯也好,對他那實際上並不遙遠的未來都毫無作用。

未來,悄然而至,迅捷得讓他不知所措。

他始終沒有找到一份稱心的工作。不是找不到,而是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優秀,自己理應做一份體面而榮耀的工作。

於是,在高不成低不就中,他一直渾渾噩噩地混日子,直到認識了顧鑫鋒,他突然覺得有了希望,他以為顧鑫鋒可以很快擁有大量財富,只要哄好他,自己一輩子才是真的不愁了。於是他巴結顧鑫鋒,為他做這做那,就為了一個渺茫的希望。

而他所做的這一切努力,最終的結果,卻是這斷掉的手臂,和看不到盡頭的走廊。

他引以為豪的速度,此時沒有半點用處。無論他如何加速,身後的腳步聲也始終沒有遠離。

當,當,當……

木頭撞擊地面的聲音,一直不緊不慢。

呂旭東的速度漸漸慢下來了。他擅長的是短跑,但現在他已經跑了十幾分鐘。此時支撐他的連意志都算不上,只是求生的本能。

呂旭東突然想,自己跑得快時也好,跑得慢時也好,身後的腳步聲似乎從未改變過速度。如此這樣想的話,似乎跑得慢也無所謂?

原本體力就已經嚴重透支的他,這麼想著,速度進一步慢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隻沒有溫度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左臂。

呂旭東的心髒瞬間彷彿被閃電擊中一般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剛剛的推測被他瞬間拋在了腦後,他的速度再次提了上去。他用盡全身力氣拼命地甩著左臂,卻怎麼也甩不掉。

那隻手,始終抓得緊緊的,而後在某個時刻,突然用力。

血花四濺。

呂旭東再次發出了一聲悽厲至極的慘叫,但腳下卻還是沒有任何停頓。他的兩隻手都已經不見了,兩邊都在甩著血花,那一路的血跡在追著他的足跡,而他雙目的前方,也不斷有著赤紅的血液在空中飛舞,如同在為他鋪路一般。

失去了兩只小臂的呂旭東,跑動的動作踉蹌了起來,整個身體已經無法平衡。

劇痛刺激著他的神經,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無法呼吸了。

停下來吧,我累了。

他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句話。

與此同時,一隻冰冷的手撫上了他的頭頂,而後,漸漸用力。

我要死了。

呂旭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