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是一門藝術,老實人難以理解,當他們說是的時候,意思是可能,說可能的時候,意思是不能,說不能的時候,他就不是官了,而是面前的你,這是董烈這些年跟長安官員打交道悟出來的道理。

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是道家思想吧,陳琦記不清楚了,董烈已經是見眾生的境界,跟前世的自己一樣,富甲一方,時不時都能碰到政要,董烈跟自己是一類人,發達了也不會頤指氣使,對於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也能表現出尊重,舉手投足沉穩自信,他再懼怕什麼,權力?或者說董烈心中無所畏懼。

董烈給陳琦介紹了一個人,他是個官,也是面前的你,從他的嘴裡能聽到不能,他來的時候陸青已經離開了,辦他該辦的事去。

“野狩決勝之期僅剩兩天,兩天之內要決勝,三郎卻在這裡喝酒”,董烈說著,伸出兩根手指。

“輸贏都無所謂,理會他作甚”

“也是,我都替曹國舅覺得虧,贏了你大家不會稱讚,要是輸了,他顏面何存”。

陳琦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糯米釀造,酸甜可口,度數不大後勁十足,“好酒”。

春天腳步越來越近,冰化了路通了,流民又往關中湧入,藍田縣令代狼極為頭疼,接到的命令,禁止流民入關,代狼聽說董烈在長安城南做的不錯,當晚就從藍田回了長安,也坐在陳琦的銅火鍋前。

“我需要糧食”,代狼只對糧食感興趣,董烈在城南的那些佈置,都不是他考慮的,倉廩足而後知禮儀知榮辱,沒吃的,管得再好也沒用,黃河氾濫豫中大荒,逃荒之人無數,對大秦來說,豫中有豫王節制,他的人少了是好事,收權起來簡單,長安的糧食養人養個幾年不費勁,可大計呢。

代狼喝一口酒抱怨一聲,“都是炎黃子孫,大漢子民,何須分彼此,全是些鼠目寸光之輩,人口就是資源,也不知朝中閣老怎麼想的”。

“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飯,從小你就愛佔,佔多了咽的下去嗎”。

“烈哥,你這能收多少,我都給你送來”。

“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餘糧緊張”。

“謝安石能東山再起,東山緣何不能再起”。

“世奇,慎言”,董烈陡然變了臉色,代狼哼一聲,再喝了一杯酒,東山再起的事情,也不再說了,董烈低頭盤算,“最多一千人,再多就養不起了”。

“長安繁華,不知世間苦楚,六叔千辛萬苦帶咱們從東山遷來,烈哥忘了路上所見所聞,忘了要天下沒有貧苦的初衷了嗎”。代狼說著,看了看陳琦身邊的韓星。

陳琦也敬了一杯酒,“看不出來,代縣尊竟是心繫天下之人”。

“哎,三郎該多去關外看看,就什麼都知道了,天下興亡百姓皆苦”。

在代狼眼裡,陳琦就是不問世事的公子哥,跟晉朝那何不食肉糜的皇帝一個德行,天下興亡百姓皆苦,那個朝代不是呢,那個朝代沒有利益集團呢,沒有百姓,哪來的利益,從民主社會來的陳琦都能接受,代狼竟然接受不了,不是時代侷限性,代狼是真正悲天憫人的人,而自己,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民主社會百姓過的好,是因為整體社會生產力高,剝削的更隱蔽,以為能溫飽,能娛樂就算美滿,掙得血汗錢大部分給了銀行,被利益集團割了韭菜,不花錢的也會因為貶值而稀釋,當然,貧窮限制了大家的想象力,天下興亡百姓皆苦,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不論美利堅、法蘭西,德意志,還是中原大地,陳琦看的開,他做臥底也不是為國為民,不是情操有多高尚,只是為了一口飯。

有百姓才能有利益,輪到自己當利益集團,陳琦的心情不錯,拿著酒杯踅摸了兩圈,對董烈道,“常言道堵不如疏,流民是堵不住的,咱們以工代賑,應該能安排不少,烈哥,最近要發展,要大興土木,我們家滻河邊白鹿原下面的村子幾乎沒什麼人了,歸田莊里人也不多,我那裡可以安排,地方大,再建一個藍田也不是不可能”。

“再建一個藍田!好大的口氣”,代狼呵呵,嘲諷的笑了一句,接著道,“要是三郎真能再建一個藍田,我就敢辭官去管,跟著你再建無數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