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就在這處一處的過程中,大姨父調到了市裡做領導,還正好就分管法院。周斌當然清醒地認識到大姨媽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他還深刻地認識到大姨媽是個位高權重的夫人。因此,水到渠成,大姨媽就促成了這樁姻緣。當然,五香兔的英勇獻身,也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勞。

周家父母不辦的事,大姨媽或許能辦到。所以,為了這個家,這個險,值得一弄。

超市裡果然在打折。王大秀心裡一陣亂歡喜。看著各種名貴的水產山珍,王大秀突然意識到一個殘酷的問題:她卡里的錢不多了。

管它呢!大不了這個月不存錢。房子嘛,早買一個月晚買一個月,沒什麼大不了。如果連家都沒有了,買了房又有什麼意義呢?

權衡利弊,取其弊輕。

有了這樣的生活理念跟辦事決心,選起東西來,王大秀顯得比別的老大爺老大媽土豪多了。只要這大包小包能換回一個完整的家,什麼都值了。當然,順便賺點兒超市服務員燦爛如夏的笑臉。

王大秀貼著新款創可貼的臉滿面春風地出現在大姨媽面前時,大姨媽十分歡喜。王大秀的造訪,是她作為成功人士夫人的顯著成果,而桌上堆的那些水產和山珍,不過是重力加速度。

“呀呀呀,我就說大秀是個懂事的孩子嘛!只不過呢,一年到頭這麼多節日,你不必每個節都來的。”大姨媽握著王大秀的手,真心實意地勸告。

“國慶節,也是節嘛。我看這些水產和山珍還不錯,就給您隨便選了點兒。大姨媽您見多識廣,別嫌棄就是了。”王大秀完,她驚詫一向口笨的自己居然說出如此有外交水準的話來!果然,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大秀,怎麼周斌沒來?”大姨父端著一杯茶從書房走出來。

王大秀受寵若驚,連忙站起來,又放不下大姨媽熱情握住的手,只好半曲著身子,行了個禮。“他,他在加班。”王大秀髮現自己撒謊越來越自如了。

“加班啊!不錯,不錯!”姨父讚賞道。“年輕人,就是要不怕吃苦。”

大姨媽立刻眉飛色舞道:“我就說周斌是個好小夥兒嘛!你們還不信!想當初,我就是看中了他,才堅持把大秀介紹給他。”大姨媽握著王大秀的手更重了。“大秀啊,你可一定要作好他堅實的後盾。像周斌這樣的小夥子,只要肯幹,又加上你姨父也是說得上話的,將來,他一定會有好發展!”

王大秀語塞。話一至此,讓大姨媽勸合的話,還如何說得出口。大姨媽一定會批評自己,說她沒做好這個堅實的後盾。哎,大姨媽不知道,後盾堅不堅實,是個比較級,還得看那矛有多鋒利啊!世界上哪裡有堅實無敵的盾,只有無堅不摧的矛。

王大秀只好老實地點頭,乖乖地聽老輩子的教導。口才好的大姨媽看著飯點兒近了,又將教室移到廚房,讓王大秀一邊幫著做飯,一邊將教導指向深入,甚至將今後王大秀也做了領導夫人的種種情況都預設傳授了。

無滋無味地吃著自己買來的水產美味,王大秀心痛不已。看來,這場婚姻也只能曲終人散了。but,就算是曲要終人要散,飯也得吃啊!媽媽從小教導: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王大秀忍悲想明白了這個人生道理,立刻轉悲痛為吃相。白白地買這麼多來,不吃白不吃,多吃一口賺一口。按慣例,等會兒還要幫大姨媽收拾廚房“順帶”打掃衛生的。不吃飽沒力氣。

“大秀,”大姨父突然開口道,“法院近期要提拔一批中層幹部。你讓周斌好好工作,發揚吃苦耐勞的精神,到時候看有沒有機會。”

“哦。”王大秀掰開一個螃蟹。裡面的蟹黃金燦燦的,灼人的眼。婚都要離了,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吃過飯,大姨父大姨媽屈尊紆貴地睡午覺去了,放心地把他們的家留給王大秀打掃,現場即興發揚吃苦耐勞的精神。

下午,王大秀腰痠背痛地回有桃園,心灰意冷。坐在公交車上,她想起《紅樓林》裡襲人被寶玉踹心窩那一腳,心如刀絞。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襲人。但是,她是光榮的人民教師,不是封建大家庭的奴婢。她不敢在車上哭。下了車,她再也止不住地坐在街邊花臺上哭起來。

哭罷,她嘆了一口氣,抬眼看見上次買新款創可貼的藥房,心一橫,徑直走進去。

“來了。”藥房老闆認出了這個臉上貼著他的創可貼的女子,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了一聲。“你臉上這一塊可以換了。”老闆懶心無常地推銷。

“你這新款是不錯,這一次,我多買點兒。”王大秀豪氣萬丈。

老闆臉上立刻浮出喜色:“買一盒?”

“呃……一盒還是多了點兒。你看我這臉上的傷也好很多了。買……十張吧。”

“你都說它好,就買一盒唄。臉上的傷好了,其它地方難保不破個皮出點兒血什麼的。買在家裡方便嘛。”

“老闆,你說些什麼!我好好兒的,幹嘛還要受傷啊!”王大秀生氣了。

老闆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吉利,忙又解釋:“我勸你多買點兒,就是希望你們都健健康康的嘛。”

膽小的王大秀並不真敢把生氣進行到底,哪怕僅僅是小區門口賣藥的。從小家裡受人欺凌,媽媽時時教她的是要夾緊尾巴做人。見藥房老闆已經受到教育,她適可而止,轉氣為和,道:“那就買一盒吧。”算是對剛才自己沒事兒找事兒生氣的彌補。

王大秀拿著昂貴的創可貼,垂頭喪氣地開啟家門,卻意外萬分地發現周斌坐在沙發上。

“你……怎麼回來了?”王大秀四處張望,屋裡沒有別人。她第一反應是,周斌來分家了。房子是租的,可傢俱卻是他們夫妻二人一起買的。但是,屋裡並沒有來搬東西的人。

周斌從荷包裡掏出一疊錢,放在茶几上,說:“我把這個還給你。”

王大秀頓時明白過來。周斌是來還她送給周母的錢的。他是要和她劃清界線。

王大秀徹底絕望。

徹底絕望的王大秀反而不想哭了,腦子變得清醒起來。既然不是自己的東西,強留是留不住的。她已經累了。

“你寫吧。”

“寫什麼?”

“離婚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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