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七夜 倀

我頓時有些絕望，這是剛出了龍潭又入了虎穴？

直覺告訴我，這東西不是能用槍解決的，至少也要來上幾斤炸藥。可是胖子不在，我也搞不到炸藥，只能用這種防狼槍拖上一會。等這一匣子的子彈打光了，我基本上也就完蛋了，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

兇獸往前走了一步，我下意識一抬手，它就捂著脊背顫抖著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我有些楞，我這還沒開槍呢，它怎麼就倒下了？

不過這個節骨眼上，也不是考慮人家演技好不好的時候。我一邊舉著槍，一邊輕手輕腳地朝岸上爬，儘量不弄出什麼動靜。這隻兇獸像是死了，我一直爬到離它有五六米遠的地方，這隻黑色的巨物還是一聲不吭地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有頭上的那對耳朵，還在非常輕微的抖著。

我坐在一邊，抹了把臉上的水，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手中的槍。獵人和獵物的角色一下子倒了過來，雖然它現在對我沒什麼威脅，可到底還是個隱患。只要食指一用力，管它是什麼妖怪，全都煙消雲散了。

可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把槍收了回去。如果換成我三叔，他一定會開槍殺了這隻兇獸，杜絕一切可能的危險。可是我做不到，這也是我和三叔最大的差別。

我會對一隻可能殺了我卻奄奄一息的兇獸心軟，而他不會。

我把手槍別在後腰上就往樓梯的方向爬，這裡的環境實在是讓人不太舒服，還有一隻隨時都有可能醒來的兇獸，早走早好。等離開了這裡，我就順著褲子上的破棉花回甬道看看能不能找到拉巴。被那隻鹽屍耽擱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拉巴現在怎麼樣了。

“……”

我動作一頓，剛才好像有什麼聲音，還是從我背後傳來的。我有些僵硬地轉過頭，頓時嚇了一跳。

那隻黑色的兇獸四肢著地，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身上的骨骼卻發出一連串令人心驚的聲響。眨眼間，它的肩膀就塌了一塊，好像整片骨頭都碎了。它的右爪也失去了支撐，整個身體歪斜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大片猶如石油一樣粘稠的黑血就從它身下流了出來。

它的骨頭，好像是在有意識地收縮，而不是斷裂。

等我反應過來，它的身體已經縮水了一半，身上的皮肉猶如青蛙的鳴囊一樣一脹一縮。之前我還以為這隻兇獸受了什麼重傷，不過現在看來它更像是得了某種怪病。我無心再看它身上的變化，只想趕緊離開，可是我再一眨眼，它就變成了一個渾身血汙的人。

而且，它的嘴裡一直在重複著一句話。

之前因為骨頭碎裂的聲音，我沒有聽清。現在，我聽見了。

它在說，沒有時間了。

我以前一直以為，沒有時間的意思是他們來不及做某樣事，說某句話，見某個人。可是直到後來，這種變化發生在我身上，我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們的身上，是真的沒有時間了。它就像是一件可以被挪走的器官，硬生生地從我們身上割下，然後泡在福爾馬林裡，放在青灰色的鐵架上，冷冷地注視著每一個從它面前經過的人。

這些時間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印在玻璃瓶子上的層層落灰。

直到瓶子碎裂，它們也掉在地上，染上髒汙、衰敗、腐朽，湮滅在不為人知的黑暗裡。

這句話我不是第一次聽了，我意識到，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李遠朝日記裡所提到的那一批人裡的其中一個。如果是那樣，我就不能把他丟下不管了，即使他隨時都有可能變成那隻兇獸。

我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在不到半米的時候那個人突然一個鯉魚翻身，三根手指奇快地掐住了我的喉嚨，另一隻手也一握一扳，輕鬆地繳了我的槍。這時我也看清了那個人的長相，不由驚喜道：“拉巴？！”

拉巴沒有說話，而是慢慢皺起了眉頭。他認真地盯了我一會兒，然後斬釘截鐵地道：“你不是吳窮，你是誰？”

我一呆，把話照實說了：“我是吳窮的孫子，吳邪，你……你又是誰？”

他是拉巴，又不是拉巴。他的神態動作都沒什麼變化，可是我卻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幾絲淡淡的殺氣和戾氣。這在之前的拉巴，還有悶油瓶身上都是沒有的。

“孫子？……”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又變得冷硬。“我叫張雪城，藏名拉巴。你說你是吳窮的孫子，有什麼證據？”

張……

我張了張嘴，頓時驚訝說不出話來。我不敢相信，一個出現在六十年前日記本上的傢伙就這樣活生生地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幾乎是馬上抓住他的手，激動地問道：“你真的是張雪城？六十年前跟著我爺爺還有半、李遠朝他們一同入藏的張雪城？”

張雪城鬆開了我的脖子，順便掙開了我的手，似乎很不習慣我的觸碰。他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爺爺現在還好嗎？”

“我爺爺？我爺爺已經不在了。”張雪城顯然不太信任我這個“陌生人”，換作是我我也會如此。可是我還是有些意外，他竟然還想著我爺爺。按照李遠朝的日記，張雪城與我爺爺關係也不算是太近，甚至兩人之間有些防備，可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關心不是假的。不過算起來，張雪城也有八十多歲了，念舊也是正常。我就挑了些重要的，將爺爺這些年的情況都告訴了他。還沒講完，張雪城就打斷了我。

“不管你是不是在騙我，我都已經沒有選擇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裡空空蕩蕩的，除了血汙什麼都沒有。

“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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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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