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四夜 屍體

興奮過後，我整個人就萎靡了下來。這時我才發現，我手上幾乎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有些地方巖畫碎片甚至都扎進了皮裡。而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好像這不是自己的手。

地下城的道路漸漸複雜了起來，如果之前的甬道只是團在一起的魚腸，那麼這個就像似黏結在一起的十幾個魚腦，比起我最初進入的地方有過之而無不及。鹽屍在這裡卻跟逛自己家公園似的，一洞一道都非常熟悉，顯然經常在這裡活動。

可是我那個時候已經沒精力去記什麼路了，只覺得全身累的厲害。被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像狗一樣拖著實在不是什麼舒服的姿勢，可我就是這樣，揣著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夢見自己回到了杭州。下了火車，我在東站旁邊的小餐館裡隨便要了一份紅燒肉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只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的紅燒肉。醒來之後，我才想起來，這裡沒有杭州，沒有火車，也沒有小餐館，只有一塊能動的陳年老鹹肉，感覺眼淚都要下來了。

醒來之後，我就處於一種很恍惚的狀態。一直到後腰被什麼東西湖給撞了一下，我才反應過來，我所處的地方不一樣了。

這裡的空間非常開闊，原本擠在甬道里的珠光一下子散了開來，照不到頭。我清楚地看到四周平整的土地，以及我剛剛穿過的甬道口。甬道口旁邊似乎還有兩、三個一模一樣的洞口，不知道通往哪裡，然後我的視線就被夯實的土牆給擋住了。

我的身後是一段螺旋式的樓梯，鹽屍嫌拖著我太費力，就把我夾在了胳膊下面。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很難受，不過至少屁股不會再受罪了。被這東西拖了一路，我的棉褲早就爛了，一路上全是我褲子裡的破棉絮，連做記號都省了，說不準還有毛褲上的毛線。

這一段的樓梯很長，鹽屍帶著我一直在往上走。不同於八目女人堆那裡的樓梯，它的每一階臺階都很高，也很寬，我不得不挺直腰板避免我的鼻子碰到地上。時間長了，我的腰就特別酸，雙手又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著力點，最後也只能臉貼地，隨它去了。隨著我們越來越往上，腳下的樓梯和旁邊的土牆逐漸變成了白色。因為臉和地湊得非常近，我發現這些不是染料，而是某種不知名的植物，一片一片的，像是長在地上的絨毛，感覺非常的柔軟。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有沒有毒，只能將脖子儘量往上仰，避免跟它們接觸。實在不行了就換成腰，這麼一路下來感覺還不如折騰屁股。

走到某一處時，這種白色的絨毛植物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半橢圓形的黑色圖案。圖案中心偏上的位置有有一些星星點點的紅色斑紋，我也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直到走進這個圖案之中，我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個洞。

我也不清楚這個洞有多深，只覺得很大，大概可以和浙江的龍游石窟相媲美。那些毛絨絨的白色植物像是被畫了三八線一樣，到最後一階臺階時，就不再往洞穴中的平臺上長。也不知道修建這個洞穴的建造者用了什麼方法，能做到這個程度。

這裡顯然不是鹽屍存放證據的地方，它沒有停頓，經過洞穴中的平臺徑直走向了另一段向上的臺階。像這樣的洞在這裡不止一個，每過一段“之”字形的樓梯就會有這麼一個類似於中轉平臺的地方。這隻鹽屍像是不會累，一直不停地朝上走。我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這個地方的大概樣貌，竟然覺得這裡有那麼一點像市場上假冒的柱形天珠。

不是我多想，而是這種配合植物的設計實在太特別了。假設絨毛植物代表著眼白，洞穴代表著眼珠，那麼這整個柱形建築就像是一顆豎起來的天珠，而且還是一顆九眼天珠。

這已經是我經過的第八個洞穴了，再上去一段就是第九個洞穴。我感覺自己已經到達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高度，可鹽屍卻還在不斷地帶我往上走。

樓梯還沒走出一半，我忽然感到一股很深的涼意。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從骨子裡頭散發出來的。到了第九個洞的洞口，這種感覺就愈發明顯。

我在排斥這裡，這裡面好像有什麼我非常抗拒的東西。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異樣，鹽屍怪叫了兩聲，笑得有點像被閹掉的公雞：“到、了，就、是、這、裡。”

我強裝鎮定，冷冷地道：“證據呢？”

“別、別急急啊。”

鹽屍邁開腿，故意放慢腳步，夾著我慢慢朝洞穴深處走去。

這個時候，我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吳邪”要將它置之死地了。直到剛才，我才猛然意識到，這隻鹽屍根本沒有我想的那麼蠢笨，而是聰明的有些過了頭，到了讓人懼怕的地步。僅是鹽屍時就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做人的時候。

然後，我就看見綠光中，堆著一具具沒有了頭的屍體。

我的胃頓時一陣翻湧，有一種想吐的衝動。

它們都被人故意剝去了衣服，像是難得的藝術品一樣，從少到老，從高到矮，從胖到瘦，一列男人、一列女人這樣依次整齊地排放，然後用杉樹枝一個一個地串好。我數不清這些屍體有多少個，只覺得數量非常多，多到我想象不到的地步。到了洞穴的最深處，這些無首屍體已經無法排列了，而是像垃圾一樣隨意堆積在一起，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這個洞穴似乎有非常厲害的防腐功能，它們每一具都沒有腐爛的跡象，甚至比活著時還要鮮活。

鹽屍把我丟在一邊，在那堆屍體裡快速地翻找起來。我也不知道它要給我看什麼東西，不過我身上有槍，心中不慌，可是身上的那股寒意，卻是越來越重。

“找……找、到了。”

鹽屍隨意一拉一扯，三具屍體就擺在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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