窪地裡的廢樓有很多,這些廠房,或是宿舍樓修得方方正正的,全都大同小異,人一紮進去以後就像小石頭掉進水裡,很快就沒有了蹤跡。

對於康行健和李純來說,這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盡管他們能聽到外面有人跑來跑去,一會威脅,一會誘導他們的喊話聲,但只要他們自己不主動撞上去,藉著黑暗的掩護,那些人想要找到他們,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確信了這一點之後,康行健那顆狂跳的心髒才稍稍的平複了下來。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當英雄,康行健從看到李純被拉上車之後就沒想太多,每做一個決定也都沒有過多的糾結,直到這時,他才有些後怕,尤其是兩條手臂這會像斷了一樣的痛,也不光是痛,更多的是酸脹得簡直有點動不了。

這是他剛才一鼓作氣抱著李純跑出來留下的後遺症。李純不重,但她已經有超過一米六的身高了,再怎麼瘦,她也不再是康行健剛認識的時候那個五年級的小女孩。康行健這一停下來,簡直覺得一雙手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萬幸,他們暫時好像安全了。

但問題又來了李純身上一件衣服也沒有,除了一雙襪子。

這不是好不好意思的問題,這是平安夜,一路過來,地上還有雪和泥土混成的凝凍。

躲到房子裡,李純被康行健放下來,可她只穿著襪子的腳一落地,一股刺骨的冷就從她的腳心迅速向身上蔓延,她冷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康行健反應很快,即使他的雙手痠痛難當,可他還是迅速的脫下了自己的衣服,不光是外面的羽絨服,他先把身上的毛衣脫了給李純罩上,又把羽絨衣穿在她身上,自己只剩下了一件貼身的保暖內衣。

很快的,康行健吐出的氣變得白茫茫的,他強笑著在心裡說,尼瑪這好像武俠片裡的情節啊,就差生一堆火什麼的了。想到生火,他兜裡是有ippo火機的,這要是穿越回古代絕壁是神器,可這時候,他不敢,也沒辦法用。不敢是因為火光妥妥的把敵人引過來,沒法用,是因為這些老房子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可燃物。

那些武俠電影裡的男女主角,不管是掉下山崖也好,掉在水裡也好,爬起來後分分鐘升起一堆火,待遇好一點的火上連殺好的野兔野雞都烤上了。

尼瑪現在……好吧就算那些人找不到他們,就這樣躲上一晚上,他倆絕逼就凍死在這了。

“小康哥哥,這樣不行。”穿上康行健的衣服後李純算是緩過了一口氣來,但說話的聲音不但很低,而且直哆嗦,這哆嗦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嚇的。這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思考問題,簡直都逆天了。

康行健很驚訝的看到李純把他的羽絨衣脫了,讓他穿上,壓著聲音說:“不行,你穿著,我還撐得住。”

李純哆嗦著說:“你穿上……有辦法……”

她的辦法是讓康行健穿上羽絨衣,而她緊靠在康行健的胸前,兩隻手穿到他的衣袖裡,讓康行健把拉練拉上,這樣兩個人緊緊的貼在一起,她也瘦,康行健的羽絨衣竟然還拉得上。這樣靠著互相的體溫,倒確實比之前暖和了一些。

當然這樣站著也不行,但好在這是一間套間式的辦公室,裡面的屋子裡,還有一張朽壞的沙發。朽壞也比沒有好,康行健就坐在了沙發上,把李純抱在懷裡。希望這樣能撐下去,就不知道這樣撐到天亮的話,究竟等來的是那些壞人,還是救星。

這時候卻也都顧不上了。

康行健很想問清楚李純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好好的出來湊熱鬧過平安夜,怎麼遇到了這樣可怕的事情。李純被綁架,看到一群神神叨叨穿著長袍的怪人,就她剛才被綁在桌子上那種狀態,康行健深深的覺得那些綁架她的人不是想侵犯她,尤其是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她拿著鋒利的手術刀,究竟要幹什麼,想想都是不寒而慄。

李純在康行健的懷裡最開始因為寒冷和恐懼還在不斷的發抖,這時候倒是平複了一些了,但她和康行健很快都發現,他們這樣緊緊的抱在一起其實是有問題的。最大的問題當然是李純之前完全沒有穿衣服,現在雖然穿著康行健的毛衣,但兩條腿還光著,康行健要抱著她,就免不了要觸碰到她裸露的大腿。

而她,已經長大了。

這時的康行健雖然是坦蕩的,可是兩個人貼得太緊,李純身上一股少女的體香讓他感覺到了一種異樣。

讓李純就這樣光著腿也是不行的,康行健重新把衣服解開,把自己的牛仔褲脫了讓她穿上。康行健冬天是不穿秋褲的,一來他年輕,扛得住冷,二來他多數時間都在有空調的地方活動,也沒覺得冷到哪兒去,這會兒把牛仔褲一脫,兩條腿就感覺到了一種刺骨的冷。

李純一看康行健沒穿秋褲就不肯穿他的牛仔褲,不等康行健勸說,她就很堅決,也很冷靜的說:“小康哥哥你要保持戰鬥力,我們才有一起活下去的機會,你要是先凍壞了,我們就都會凍死。”

康行健一聽就不墨跡了,兩個人又回到同穿一件衣服緊緊貼在一起的狀態,這時候康行健也不再顧忌其他,只是盡可能的抱住李純,盡可能的把她罩在自己的體溫之中。但李純顯然還是冷,為了避免她就這樣迷糊下去,康行健就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著話。

“純純你不愧是傑叔的女兒啊,一般的女孩子,這種時候腦子裡早就一片空白了吧?你的小腦袋瓜比我還好用。”

這個,或多或少肯定有一些,李傑作為一個資深的刑警,他的敢做敢擔和思維縝密,在李純身上的遺傳其實還要多一些。

李純吸著氣,身體微微還在發抖,說:“小康哥哥,如果一會我們被壞人找到了,你記得丟下我一個人跑。你跑出去了,我爸和我哥能知道兇手是誰,要是一起死在這裡,就沒有什麼價值了。”

我去,康行健心說,這是那個被二哈拖著跑,喜歡唱歌跳舞,有機會總喜歡粘著她哥哥的小女孩嗎?他們家是怎麼教的?這就是擱在革命戰爭年代,也是個黨的女兒啊。不知道為什麼,康行健就有一種:“其實那些家夥戰鬥力也是渣,也就是人多而已,真找過來,大不了我跟他們拼了,還不一定誰死呢。你一個小女孩別總想著死啊死的,這事也就這樣了,等明天好好睡一覺,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李純那幾句話再怎麼說得條理清楚,她畢竟也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她的身體一直在發抖,除了寒冷,就是揮之不去的恐懼。就在剛才,那個女人手裡的手術刀正準備往她的脖子上割下來,如果不是突然斷了電,她現在恐怕已經死了。

“死”是什麼?這其實是李赫剛重生見到李純的時候,就和她探討過的話題。那時候她還只有11歲,對“死”這個字還真沒有什麼概念,那時候李赫說他夢到李純在許多年後死於自殺,她也不知道自殺又是什麼概念。她只是看到那時的李赫淚流滿面,看到哥哥那麼痛苦,覺得“死”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但就在剛才,她卻離死亡那麼的近。

而這個時候,盡管天氣那麼冷,但背心上的那一股溫暖,卻又讓她感覺到這世界是那麼的美好。

李純的冷靜和理智似乎也僅限於剛才那幾句話了,她不願去想,也沒有跟康行健說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隨著時間的推移,外面的人找不到他們,似乎走得有點遠了,他們還是不敢輕舉妄動,但這樣相擁著靠對方的體溫取暖,卻漸漸敵不過越來越低的氣溫,盡管他們都在拼命的找話說避免自己迷糊過去,可他們都有些迷糊了。

突然間,“砰”的一聲槍響劃破夜空,也讓康行健和李純猛然一驚,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這是什麼聲音?”康行健只覺得全身都有些僵硬,下意識的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