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如果這是命運

李赫不是真正的少年，他依然會在腦子裡計算得失，思前想後。但是既然答應了趙金珠，他也就長途跋涉風雪兼程的趕回去。

然後他發現不要總想那麼多，其實更痛快。

回到家的時候，天剛矇矇亮，米婭也剛起來給將要上學的李純做早餐。而趙金珠就坐在他們家的沙發上，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很顯然一夜沒閤眼，血絲已經爬上了她的瞳孔。

看到李赫回來，米婭算是鬆了一口氣。趙金珠這個小姑娘很讓她同情，可是她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她，而他們自有他們的生活節奏，比如李純就是要按時按點上學的。單獨把趙金珠留在家裡，米婭倒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可萬一這孩子想不開怎麼辦？李傑又在徹夜開會，家裡兩個男人都不在，米婭實在覺得沒有主心骨。

“李赫哥。”趙金珠看到李赫，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李赫比她想的要來的快很多，因為昨天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很晚，趙金珠估計那時候不管是客車還是火車應該都沒有了，李赫最快也是一大早從省城出發，回到信仰，應該是下午的事情。然而天剛矇矇亮，李赫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趙金珠紅著眼睛說不出話來，滿心都是感激。

“小赫！”

“哥哥！”

家裡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見到李赫也是非常的激動。米婭是看到李赫心裡就安定下來了，而李純看到李赫，就拉著趙金珠的說：“哥哥你一定要幫幫金珠姐姐，金珠姐姐人真好。”

“是。”米婭說：“這麼大的事，換一個大人都得崩潰了，可這孩子一直都很鎮定。”知道不是說長說短的時候，米婭給李赫盛了一碗熱乎乎的小米粥，然後帶著李純去上學去了。

就剩下了李赫和趙金珠，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其實趙金珠是想說的，但是她看到李赫一臉的風雪，這會又著急的喝著還很燙的小米粥，不管自己有多少想說的話，這會兒都說不出口。而李赫完全是又累又困又餓，饒是16歲這麼年輕的身體，這樣驅車在風雪裡趕了一夜的路，也有些吃不消。

關鍵是現在他也沒辦法休息，小米粥喝到一半，李赫就說：“你家裡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趙老師現在的處境估計會很危險，找不到他，別人一定會去找你。就算是學校，你暫時也不能去。”

趙金珠點點頭，說：“這個我知道。李赫哥，我想了一晚上，我爸爸常說，我們家祖上就是走江湖的。人在江湖走，早晚都會有這一天。所以，攤上這樣的事，也只能說是命註定吧。但我還是不相信我爸爸殺了人，以他的身，要從那些混混闖出來，可以把他們腳打折，用不著殺人。”

“那他為什麼要逃？”李赫問了一句，看到趙金珠開口要說，又擺說：“金珠，我不是不相信你，但現在最重要的是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現在我知道的資訊是，事情最開始起於兩幫混混的火拼，趙老師上班的那個夜總會老闆，本身也是江湖上混的人，趙老師在夜總會做保安，不管他願不願意，在這場火拼裡他都必然會卷進去。最後火拼下來，死了一個人，重傷有好幾個，警方根據目擊證人的口供，認為趙老師是死者致死的關鍵人物。而火拼的雙方都想控制事態，把趙老師定性為兇，對各方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趙金珠冷笑了一聲，說：“那也就是說，我爸爸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掉這個罪名了？”

李赫搖頭說：“警方用現代偵破段，尤其是法醫技術，可以最大限度的還原當時的狀況，只要證據足夠，趙老師殺人這個罪名是可以推翻的。可是現在警方找不到他，火拼的幫會也一定會阻止警方找到他。”

趙金珠面無表情的說：“想要罪名坐實，我爸爸‘畏罪自殺’肯定是最好的一個解決方案。”頓了一下，她看著李赫說：“李赫哥，謝謝你接到我的電話以後第一時間就趕過來，其實說謝謝也很空洞。我不知道能用什麼來回報你，不僅是現在，還有一直以來你對我的幫助。以後武道館你也不能去了，我們家祖傳的武術還是沒辦法教給你，但是你最近學到的那些套路，強身健體肯定沒問題，遇到五個小流氓，你也能不會太費力的就解決他們。你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人的，我也會帶著這個信念走下去。”

李赫看著這個1歲多不到14歲的小姑娘，問：“那你是準備亡命天涯？”

趙金珠點點頭說：“家回不去了，我爸爸不會坐以待斃，那些混混也很難找到他。離開了這個小城，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的安身之所。”

李赫問：“你有辦法和他聯絡上？”

趙金珠不說話。

李赫說：“好吧，你說天下之大，總有你們的安身之地。那為什麼沒有想逃脫這些混混的範圍以後，再去找警方澄清這個事情。你擔心這個城市的警察和混混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那你們可以到別的城市去報警。信仰不過是個小地方，這個小地方上的混混再怎麼牛逼，也不過就是土逼，比鄉村古惑仔強不到哪兒去。相信我，這件事交給警方來解決，你現在留在信仰不安全，如果你信得過我，我送你到省城我媽那裡去住一陣子。你用你們的辦法聯系，讓趙老師到省城去跟你彙合，我在省廳也有認識的人，如果趙老師沒殺人，你放心，我一定幫你還他的清白。”

他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吧？趙陌為什麼要潛逃？也許他骨子裡就像古代那些遊俠一樣，是信不過警方官府）的。不過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確實沒有犯罪，李赫知道，即使他什麼也不做，用不了多久，那個皇朝夜總會的老闆龍建華，還有龍建華背後的靠山都會倒臺。最多兩年。趙陌的案子在法醫檔案裡找不到，但李赫還記得前世裡信仰出過一個大案，最後一個涉及到貪汙受賄，濫用職權，而最知名的是涉黑，被調查，被抓捕的副市長轟然倒下。也說不上是轟然吧，不過是一個小地級市的副市長而已，李赫心裡有些不以為然。

趙金珠看著李赫沒有說話。李赫也知道僅憑自己幾句話，很難就這麼打動她，畢竟不是那種虎軀一震，就能讓美女倒貼，不是那種指點江山，就會有武術頭頭臉臉的大佬頂禮膜拜的牛逼男主啊，他無奈的笑了笑，問：“金珠？你相信我嗎？”

趙金珠點了點頭，說：“李赫哥，從省城到信仰，用古代的演算法也是不遠千裡，你一夜之間從千裡之外趕回來幫我，就算是我爸爸，也沒什麼好說了的。我相信你，但是……”

李赫擺說：“不要但是，這件事情本身沒有多複雜。街頭混混火拼死人這種事情，在每個城市都會上演，既然死了人，也肯定會有人被推出來定罪。現在的問題就是皇朝夜總會的老闆龍建華已經變成了一個成功企業家，後臺也比較硬，他自己和市局的那幾個副局關系也非常好，這個時候，要徹底推倒他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是這樣的人，古話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光鮮不了多久的。只要趙老師現在還平安無事，選擇戰略性的隱忍是有必要的。而我說了，這個龍建華再牛也不過是個小地方的土逼，繞過這裡，有的是會採取正當途徑來解決。而如果像你想的，從此就不聲不響的亡命天涯，才是把這個罪名坐實了，這才是龍建華最願意看到的吧？”

再回來的路上，李赫一直在想，如果趙陌被龍建華那些人滅口了，那就沒什麼辦法可想，即使他知道龍建華兩年後必定倒臺，趙陌也回不來了。如果是那樣，只要趙金珠願意，他也可以照顧她，他可以資助她繼續上學，只要自己以後有條件，也可以幫她找工作，就拿她當自己的家人一樣。如果趙陌還活著，那就先幫他隱藏起來，龍建華用不了多久就會倒臺的，這時候怕也犯了不少事，如果趙陌裡再有那麼一點證據的話，相信這個龍建華的倒臺還用不了那麼久。

李赫從他重生以來的運氣看，他知道沒有一件事能夠像他想的順利，但是像趙金珠像的那樣，父女倆從這個地方逃走，從此默默的揹著殺人犯的罪名亡命天涯，那才是永無出頭之日了。也許趙陌父女前世裡最終的歸宿就是這樣的，可他們不是遇到了他嗎？

李赫看著趙金珠，很誠摯的說：“金珠，你才1歲，你想就這樣從此沒有人希望，沒有未來的流浪嗎？等到有一天，你遇到一個和你們身份相似的男人，然後和他結婚，生下孩子重複著相似的命運？我想說，即使趙老師真的殺了人，你也不能選擇這樣一條不歸之路，更何況你們還有會扭轉這個被詛咒的命運。”

在別人看來，趙金珠一直是個很堅強的小女孩，哪怕她只有1歲，可遇到這樣的事情，她依然能保持超出年齡的冷靜。可畢竟，她也只是個孩子，聽了李赫的這些話，她雖然沒有哭出聲，眼淚卻默默的流了下來。

然後就在李赫想著還要怎麼勸解她的時候，趙金珠仰起頭，伸把眼淚抹掉，說：“好，李赫哥，我聽你的。不過，走之前，我還要回家裡拿點東西。”

這是要節外生枝呀，李赫心裡嘆了口氣，如果現在馬上就走，也許會順利得多，一旦回到她家裡，事情會怎麼變化就很難說了。可趙金珠這時候要回去拿的，必然是她一定要的東西，他沒法阻止。

李赫只能說：“那好，白天好好睡一覺，晚上再去拿。正好我也趕了一夜的路，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你睡我的床，我睡沙發。”如果不是時不對，睡覺真是一個可以撩撥情緒的詞呢，作為一個老男人，李赫覺得自己實在不純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