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微笑著,用了最普適的一句話:“那麼你這次來做諮詢,是希望解決哪些方面的問題呢。”

梁佳怡的表情顯得愁腸百結,沉默了許久,才聲音低沉地開口:“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開心。”

到這裡,有兩個可供洛南選擇的繼續瞭解的方向,一是瞭解痛苦的程度、持續時間等,判斷是否是抑鬱症或焦慮症等;另一個方向,是去深入瞭解哪些具體的事情造成了梁佳怡的情緒低落。

洛南略一思索,決定先選擇後者。他沒什麼諮詢經驗,完全是摸著石頭過河,也不知道自己的決斷對不對。心裡忐忑,自然形諸於外,使得他的聲音聽起來顯得信心不足:“那,到底是哪些事情讓你不開心呢。”

梁佳怡目光呆滯,身體卻微微地前後晃蕩,兩隻手緊緊地絞在一起,連指節都發白了,顯示出她內心的激蕩。

洛南沒有催促。這個時候來訪者正在思考,諮詢師應該給予來訪者一種沉默的關懷。

過了一會,梁佳怡開口,小聲說:“我也不知道,說不清。工作上很煩,感情也不順心,每天晚上都想躲在被子裡哭,但是第二天又要笑臉迎人,好累。”

聽起來像是對抑鬱症狀的描述。洛南沒有急於下判斷,繼續用溫和的聲音說:“我能體會這種感受,樣樣都亂套了,但是不得不強撐著。工作上發生了什麼讓你很煩?”

前半句話是他在嘗試和梁佳怡“共情”,後半句則是“具體化”。但是這樣應用是否適當,洛南也沒有把握。

梁佳怡猶豫了一下,開口仍是泛泛而談:“各種事。老闆外行指導內行,同事之間勾心鬥角,還有些無聊的有錢人想要來搞潛規則,天天看到的都是不省心的事。有時候真的後悔進入了這一行。”

“在工作上遇到了很多你以前沒有預計到的困難,你對自己的選擇産生了懷疑,是這樣嗎?”洛南仍是在使用“人本主義”的溝通方法,試圖和梁佳怡建立共情。

“恩,沒錯。”

洛南舒了一口氣。似乎終於找對頻率了。

接下來他不斷地用“內容反映”“情感反映”等小技巧,不斷地共情,逐漸地和梁佳怡建立諮訪關系。雖然犯了幾次小錯,諮詢過程有些磕磕拌拌,但效果還算不錯,梁佳怡慢慢地開啟了話匣子。

在這過程中,他有意識地引導話題,瞭解了梁佳怡許多的個人資訊。

比如梁佳怡出生於本省的農村,今年25歲,家裡還有個妹妹,她父母感情不太好,經常吵架。在家裡,妹妹比她要受寵些,但她和妹妹的關系還不錯。

她從初中起成績就比較好,後來考上了外省的985大學,畢業後回到芙南省的省會城市上陽,找了個並不對口的工作。

她在大學時一直沒談過戀愛,這個男朋友是她的初戀,兩人因為種種原因鬧得關系很僵……

洛南瞭解了許多資訊,但就像是許多的新鮮食材擺在了一個從沒做過菜的人面前,不知該從何入手。書本上教的東西很多,他在心理沙龍上做助手也有過許多體會,但此時他只感到虛弱和無助。

該抓住哪條線繼續問下去?該怎麼對梁佳怡的情況進行診斷?共情做得到不到位?諮訪關系算是建立起來了嗎?

他的心裡充滿疑問,卻沒有時間去思考,保持專注傾聽已經耗盡了他的全部精力,讓他再沒有別的閑暇去思考,只能憑本能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