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茨察赫見到亞歷山大的時候,已經是他到達帕威亞的第3天。

這3天裡,宮相一次次的向蒙蒂納人提出要求約見亞歷山大,但他得到的永遠是禮貌卻冷漠的“對不起,伯爵大人現在很忙”或是“我們會把您的要求報告給大人,不過什麼時候會見您我們並不知道”這一類完全無法讓他滿意的回答。

不過科茨察赫已經知道了蒙蒂納軍隊已經佔領蒙扎,這讓宮相也如盧德維科那樣,終於意識到了亞歷山大的目的。

就是在這時,亞歷山大終於同意約見科茨察赫。

會見的地方並非宮相認為的市政廳,而是在帕威亞大學的一個房間裡,這個房間很大,由幾根大理石石柱撐起的穹頂看上去顯得頗為深邃,一些已經有些殘破的壁畫描述的是天使降臨人間向約瑟夫宣示聖子即將降世的故事,還有些則是帕威亞歷史上一些曾經頗為輝煌的往事。

房間裡很冷,吐出一口氣都會結成薄霧,看著走進來的科茨察赫,亞歷山大長起來向他張開了兩臂:“歡迎你我朋友。”

宮相稍微頓了頓身子,像是要仔細看清面前這個年輕人,隨後他才也張開手臂和亞歷山大擁抱了下。

“我得承認伯爵,我以前從沒真正瞭解過你。”坐在篝火旁的木凳上,科茨察赫盯著不住向上躥騰的火苗喃喃的說“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初你衝進營地,然後宣佈我們已經是你俘虜時的情景,那時候我一點都不害怕,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對我怎麼樣,你只會遵循大家都遵循的規矩囚禁我們,可等到交出贖金我們就可以獲得自由,這就是戰爭的樣子,哪裡都是這樣,即便是奧斯曼人也會遵守這樣的規矩不是嗎?”

亞歷山大靜靜聽著,他知道科茨察赫並非是要聽他的回答,而是想要說出他的感受,果然宮相繼續說:“可是現在我有點害怕了,你知道我害怕什麼,規矩變了,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裡法蘭西和奧地利的軍隊依舊在交戰,只是為了能讓自己看上去更安全些,因為他們都認為對方給自己造成了威脅,”科茨察赫說著抬起頭望著篝火對面的亞歷山大“告訴我,什麼時候戰爭變得這麼殘酷而有可怕了,要知道即便是英法之間的夙願,很多時候雙方也依舊願意保持最起碼的尊重,可是現在我看到是每個人似乎都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要殺死對方。”

宮相的神色看上去有點沮喪,他灰白的頭髮凌亂的披散在臉頰兩邊,這和以往亞歷山大印象中那個很注意外表的人顯得很不一樣。

“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大人,”亞歷山大把一根木柴扔進火堆,看著濺起的火星,他向宮相笑了笑“你不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戰爭嗎,以前那種看上去充滿騎士小說裡才有的那些所謂的浪漫,勇氣和對榮譽的追求實際上是那麼虛假,現在的軍隊才真正開始履行他們的職責,畢竟他們的錢拿的很多,可乾的活卻少得可憐。”

科茨察赫有點啞口無言,他沒想到亞歷山大會是這麼回答,他原本以為他會說“時代變了”這種讓人還能接受的話,可亞歷山大的回答直接讓科茨察赫對自己之前的種種感慨感到索然無味起來。

“可是這種破壞是可怕的,”宮相還試圖找出些理由,關鍵是他想要說服亞歷山大“就如同現在的你,你佔領了帕威亞這或許還可以理解,但是佔領蒙扎,”科茨察赫無奈的搖頭,當聽說蒙蒂納人佔領了蒙扎後,宮相就覺得好像被人用打鐵錘子狠狠砸了下似的,接著他不顧衛兵的阻攔向外衝去,同時喊著一定要立刻見到亞歷山大,現在他已經如願了,可卻又忽然覺得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不過想了想後他還是問出了那句讓他感到不安的話“你難道要佔領米蘭嗎?”

亞歷山大沒有立刻回答宮相,他抬頭向房間四周的壁畫和頭頂的穹頂看了看,然後才說:“大人你知道這裡嗎,帕威亞大學,是絲毫都不遜色博洛尼亞大學的歐洲最大學府之一。”

科茨察赫有點心煩意亂的點點頭,他覺得這個早先就認識的年輕人和以前不一樣了,這也是剛見到亞歷山大時仔細打量他的原因,因為在宮相看來,眼前這個年輕人和當初剛見到他時真的有了很大不同。

那時候的亞歷山大看上去就是個典型的到羅馬冒險的小夥子,這種人幾乎天天都有,總有些人認為羅馬會有更多可以讓他們出人頭地的機會,所以他們從四面八方聚集到羅馬,可是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永遠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而有些人雖然可能名噪一時,但是很快就會被捲進羅馬這架巨大磨盤當中,被絞得支離破碎。

可是亞歷山大卻不同,如今他做成了什麼事呢?他已經在向著統一羅馬中部地區邁出堅實的一步,除了一頂名至實歸的冠冕,他已經幾乎就是實際上的羅馬涅托斯卡納公國的君主了。

而他現在的目標居然是米蘭,這就意味著他不止滿足羅馬中部,而是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倫巴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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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大學裡有很多對我們來說無比珍貴的知識,我們都知道知識才是讓我們不再愚昧的根源,就這點來說聖經可以讓我們知道自己是誰,而其他知識則是讓我們能真正瞭解自己之外的這個世界,”亞歷山大向作勢要開口的宮相擺擺手繼續說“我知道你認為居然用聖經做比較不恰當,但事實上我們都很清楚,我們如今能有這樣的輝煌,能有更強大也更有效的殺人武器,這些都是來源與知識。”亞歷山大的神色漸漸顯得凝重起來“我會把帕威亞大學搬遷到比薩,我還要在博洛尼亞投下大筆的金錢,我的目標是讓這兩所大學成為全歐洲,甚至世界上最具規模和學術體系最完善的大學,而且我還準備在佛羅倫薩重新資助那裡的藝術學院,你知道薩伏那洛拉統治期間不但大幅縮減了佛羅倫薩大學的經費,到了後來他甚至關閉了整座大學,而我要想讓佛羅倫薩大學恢復早年的輝煌,就必須投下足夠多的錢,那麼宮相大人你認為我為了實現這些目標,是否應該首先確保我的領地不會受到威脅,否則我怎麼能安心的做到這一切?”

科茨察赫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亞歷山大這些聽上去和這場談判完全無關的話題裡的意思。

很顯然亞歷山大如今的身份已經讓他不滿足於只是蒙蒂納伯爵的地位了,他在積極謀求一頂中義大利地區的公爵冠冕,而他說的那些對幾所大學的投資其實正是展現他對這些地區統治權的宣告,因為只有這些地方的君主,才會真正關心這些地區的發展和安全。

譬如路易十二和馬克西米安,當他們佔領米蘭的時候首先想到是把大批戰利品運回自己國家,至於米蘭以後如何他們其實並不關心。

所以亞歷山大這其實是在做著變相宣稱,也是在向所有人展示他對這些地區不可辯駁的主權決心。

“如果說佔領帕威亞是為了你對知識的重視,那麼佔領蒙扎又是為了什麼?”科茨察赫無奈的問,他心裡其實已經有個想法,只是卻又不願意去承認。

“我的女兒很可愛,”見亞歷山大忽然又轉變了話題,宮相就不由有點惱火,不過這次亞歷山大沒又再繞多餘的圈子“所以我決定贈給她一頂預示著最尊貴身份的冠冕,以做為證明她是比薩和佛羅倫薩最合適的統治者。”

科茨察赫臉上原本被篝火照的通紅的臉上突然顯出一絲蒼白,他身子向前一傾,坐在下面的木凳子立刻被帶翻了:“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要什麼嗎?”

“我很清楚我在幹什麼,就如我剛才說的,我既然擁有能夠保護我這些領地的理由,那麼我就必須關心領地的安全,在我看來那頂倫巴第的冠冕就是最好的保證。”

科茨察赫激動的來回走著,在來見亞歷山大之前他想到了個最糟糕的可能就是亞歷山大對米蘭有著野心,不過即便真是這樣,科茨察赫依舊認為自己有機會說服他,甚至如果可能宮相也想好了該做出什麼樣的許諾不但可以勸說亞歷山大放棄謀取米蘭,還可以趁勢把他拉進反法同盟裡來。

這其中他認為最有說服力的,就是對亞歷山大佔有領地的承認。

馬克西米安對凱撒的野心還是多少知道一點的,雖然因為亞歷山大的出現,現在凱撒要比歷史上這個時候正到處活躍的他老實了許多,可皇帝還是清楚教皇對自己兒子試圖謀求羅馬涅的領地持放縱和支援態度的。

而且他也知道為了實現這一野心,亞歷山大六世父子和法王已經結成了同盟。

這當然是皇帝不希望看到的,所以雖然亞歷山大與波吉亞家關係密切,但是他的妻子畢竟是羅維雷家的人,而老羅維雷和皇帝已經秘密結成了同盟,這就讓馬克西米安寧可承認亞歷山大對羅馬中部的統治,也不想看到波吉亞家得逞。

科茨察赫正是因為有這樣把握才來見亞歷山大的,可現在他忽然發現之前的那些構想顯然都錯了。

當聽到亞歷山大說出他要得到蒙扎的倫巴第鐵王冠時,科茨察赫甚至被嚇住了。

“你真的瘋了,”科茨察赫停下來看著亞歷山大“難道你要和兩個歐洲最強大的王國交戰嗎,如果今天你敢於宣佈奪取倫巴第,明天你就會是全歐洲的敵人,你應該知道這是決不可能的,不論是做為皇帝的使者還是你的私人朋友,我都要阻止你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