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是一壺涼水。

南蒼蒼睜開眼睛時,一個白淨面皮的公公正提著一個茶壺,壺嘴裡還在往外滴水。

她正要罵人,忽然看見那公公身後站著一個小男孩,穿著一身騎裝,長得白白嫩嫩,偏偏神色老成,正揹著手蹙眉看自己。

這時候能昂首挺胸站在御書房的小孩子,只能是小皇帝雲準。他年方五歲,登基不到半年,也就是南蒼蒼要陪讀的物件。

南蒼蒼任由臉上的水滴劃過嬌嫩的面龐,流進嘴角,然後勾起唇角:“謝陛下賞的君山銀針,涼茶撲面而來,果然消暑解乏。”

男孩見她絲毫不怕自己,有些驚訝,也有些氣惱,斥道:“南蒼蒼,你既知是朕,為何不跪?”

南蒼蒼笑意更深,緩緩站起來,卻沒有要跪的意思,道:“陛下既然知道是小女在這裡等,為何要出去騎馬呢?”

雲準更生氣了:“朕要去哪,你管不著!朕不僅要你在這等,還要罰你在這跪上三天三夜!”

果然是小孩子,不過激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就繃不住了。

南蒼蒼跪坐下來,和他的視線一般高,仍舊笑意不減:“好啊,反正小女是來陪陛下讀書的,坐著陪是陪,跪著陪也是陪。”

她和雲準面對著面,呵氣如蘭,雲準的臉上癢癢的。可他是皇帝,儀態必須端莊,手指動了動,終於忍住沒有去撓。

南蒼蒼見了,更想逗他:“陛下想去哪兒,小女確實說了不算,不過有人說了算。沒猜錯的話,是攝政王殿下帶您去騎馬的吧?”

攝政王不僅總攝政務,還是帝師,雲準不僅在朝堂上要聽他的,課堂上也要聽他的,哪怕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也會有逆反心裡,更何況是九五之尊。

果然雲準氣急敗壞:“胡說!是朕命令他陪朕去騎馬的!”

南蒼蒼歪了歪頭,一副我全都明白的表情:“嗯,原來如此。”

雲準提高了聲音:“你敢不相信朕?朕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南蒼蒼斂去笑容,定定看向雲準的眼睛:“小女命如草芥,任憑陛下生殺予奪。不過,陛下,您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權力嗎?是您本可以輕易殺死一個人,卻對她展現仁慈。”

這是南蒼蒼從電影裡面學來的臺詞,這話能勸得動殺人如麻的德國人,不知道能不能勸得動年幼的小皇帝。

雲準想了一想,眼神中露出一絲凌厲:“你在向我求饒?”

帝王終究是帝王,即便他只有五歲。

南蒼蒼趕緊認慫,垂下眼眸乖巧道:“求陛下饒小女一命。”

雲準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這個伴讀終於臣服了。

“好吧,朕……”

“陛下。”忽然一個慵懶的聲音打斷了他。

這聲音南蒼蒼只聽過一次,卻永生難忘,這就是她的催命符——危險人物盛臨安。

雲準背後一僵,表情立刻恢復了嚴肅,回身沉聲道:“攝政王不是出宮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盛臨安整了整緋色的衣襬,伸手揉了揉雲準的頭頂,道:“在御書房,陛下該叫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