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煙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機會教訓胤曦了。胤曦一提去西苑的事,蓅煙二話不說就把她訓了個狗血淋頭。再加上前前後後與康熙積攢的怨氣,蓅煙很沒有教養的把全部怒意傾瀉在胤曦身上,把她當成了出氣筒。

蓅煙倒是暢快淋漓,這廂胤曦被罵蒙圈了,哭著跑了出去。

正巧半路撞見康熙的御輿,胤曦也是沒臉沒皮,當眾就撒起嬌,“皇阿瑪,額娘不許我去西苑。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海子,就是想見見海子嘛...”如果是后妃嬌聲軟語的,宮人們背地裡肯定會取笑。可公主就沒關係,女兒給阿瑪撒嬌,簡直太人之常情了。

果然,康熙捏捏胤曦的臉蛋,寵溺道:“這麼大的姑娘還哭,臉皮可真厚。”

胤曦是他和蓅煙的長女,是在他心心念念欣喜若狂的期許下出生的,以前沒覺得,越看著她長大越覺得疼愛。胤曦搖著他的手臂,正打算進行下一波糖衣炮彈的進攻,康熙已然開口,“西苑可以去住,朕允你去。但是...”胤曦一聲歡呼,興奮道:“但是什麼?皇阿瑪您快說,任何要求我都答應您。”康熙親暱的點了點她的鼻尖,“但是你必須帶著你的兄弟姐妹們一起去。”他壓了壓聲音,“省得讓人說朕偏心你!”

蓅煙聽聞曦兒獲得康熙準允,三日後便要啟程去西苑時,簡直是火燒了眉毛,炸開了!她換了身衣裳,施了胭脂,仔細梳好髮髻,坐著肩輿浩浩蕩蕩至西暖閣找康熙對峙。

“西苑果然沒有送給我是吧,你想讓誰住就讓誰住?”蓅煙開門見山,懟得康熙措手不及。后妃專門梳洗打扮一番然後坐轎子去找皇帝吵架,整個大清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僅蓅煙一人。

康熙當然很生氣,他可是大清的皇帝,第一次碰到有人上門挑釁。

他手裡批著摺子,似乎胡亂的畫著,寒聲一笑,道:“女人真是蠻不講理。”

“哼,我蠻不講理?我哪裡不講理了?西苑你是不是送給我了?西苑是不是叫蓅煙苑?曦兒搬出宮住的時候,聽了多少閒言蜚語,你要縱著她,總有一天她要惹出大禍!”蓅煙得理不饒人,沒理也不饒人。大姨媽來的時候,渾身都充滿了戰鬥欲。

“朕縱著她?”康熙怒髮衝冠,氣得鼻孔裡直哼哼,御筆一丟站起身,“到底是誰縱著她?還不是學了你的樣兒?!”這大清朝,也只有江蓅煙敢挑戰皇帝忍耐的極限。

“我的樣兒!我什麼樣了?”蓅煙衝到康熙眼前,叉腰瞪眼,與街上潑婦無異。

兩人在殿中鬧得不可開交,外頭的宮女太監一個個嚇得躬身垂背,恨不能把臉塞進肚子裡。過了好半會,終於漸漸沒了聲響,孫國安吁了口氣,悄悄抬眼往屋裡瞥,簾子倏然一撩,是蓅煙氣鼓鼓的從裡面出來,嚇得胸口一緊,連連往後退了兩步。

蓅煙冷眼道:“劉進忠呢?”

劉進忠在頂後面聽見問話,腿腳一軟,顛簸了一下,方雙手扶著帽子弓腰奔上前,戰戰兢兢的回話,“奴才在,江主子有何吩咐?”

“把我的綠頭牌拿來。”蓅煙故意揚高了聲調,“從今兒起,我不侍寢了。”她說得倒輕巧,眾人也能聽出是賭氣的話。

孫國安噗通往下一跪,聲音哀怨道:“主子,這可使不得!沒這個先例呀”劉進忠被他搶了先,心裡不大痛快,卻也只能跟著跪下,說:“奴才不敢!主子消消氣!”

“沒什麼敢不敢的,呆會讓人送去枕霞閣吧。”

劉進忠感覺自己遇到了職場生涯中最大的難題,身為敬事房的主事,他的師父,以及他師父的師父,他敢打包票,也絕對沒有聽說過此等稀奇之事。他唯唯諾諾的,不敢說不去,也更加不敢說去,正是為難間,只聽殿中傳來康熙的怒聲:“要你送你就送!”

“奴才遵旨。”劉進忠噤如寒蟬。

慈寧宮中寂靜如墳,太皇太后盤膝坐在窗邊謄寫經書,偶爾咳嗽兩聲,玉竹便端著清肺的藥糖呈至面前。廊下掛著兩隻彩色的金絲雀,嘰嘰喳喳的叫嚷著,是重重殿宇中唯一的生機。太皇太后含了一顆用草藥熬製的甘糖,緩緩的平復著心緒,問:“可有事?”

玉竹小心翼翼答:“江妃與皇上鬧脾氣,命人從敬事房拿走了綠頭牌,說將來再也不侍寢了。”太皇太后微微一愣,竟然笑了起來,“為何吵架?這麼些年過來,哀家發現江妃可真是個奇女子!她給了皇帝多少驚喜,就給了哀家多少驚嚇!”

“曦公主想去看海子,求皇上允她住進西苑,皇上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