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因為有了胤禛而增添了無數的歡笑。皇后怕德嬪在胤禛身邊安插耳目,遂棄用一切伺候過胤禛的宮人,特地託母家從宮外挑選了家生的奶嬤嬤,專司胤禛的吃穿用度。

平素孤寂苦悶之時,皇后喜歡抱著胤禛在花樹底下轉幾圈,給他哼幾首幼時的童謠,自己的心境也會隨之變得愉悅。嬰兒真是一種神奇的動物,即便給人添了無數的煩惱,也能使人甘之如飴。皇后反而不像德嬪,她餵養了胤禛幾日後,便再也離不開他了。除非皇帝召寢,否則皇后每天晚上都會把胤禛安置在自己身側。他一哭,她就會醒過來喊奶嬤嬤入殿餵奶。胤禛住進坤寧宮後,能時常與康熙見面,張口學舌的第一個詞便是“皇阿瑪”。皇后高興極了,往太皇太后、太后跟前數次誇讚胤禛的聰慧,每隔兩三日必會帶著胤禛往兩個老祖宗跟前請安,有時德嬪撞見,一邊替胤禛歡喜,一邊又暗暗嫉恨皇后。

皇后以各種理由不許德嬪靠近胤禛。

德嬪有時想胤禛想瘋了,張牙舞爪奔至坤寧宮面前,想要與皇后理論,可到了門口,到底蔫了氣。她是一個很知道權衡利弊的人,依照眼下的局勢,如果她再和皇后鬧翻了,一旦坐實她謀害子嗣之罪,她將永遠墜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忍住了,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忍。

坤寧宮新任的掌事宮女紙鳶眼望著德嬪離開的身影,端著一碟葡萄奶酥款款入殿,輕聲道:“主子,方才德嬪來了一趟,在門口站了一會,沒等人通傳就走了。”皇后抱著胤禛舉高高,臉上綻放著和藹慈愛的笑容,她忙的把胤禛攬入懷裡,雙手捂住他的耳朵,鄭重其事道:“往後不許在禛兒面前提德嬪二字!知道了嗎?”

紙鳶應了聲是,放下漆盤,躬身後退。

德嬪徑直去了永和宮偏殿,邀佟嬪往御花園中賞雪景。四處枯枝蕭瑟,眼前一片蒼茫之色,偏雪後天晴,白雲冉冉而起,綴滿了碧藍的天空。德嬪屏退了宮人,與佟嬪立在御河憑欄邊佇立遙望,她笑嘆:“咱們真是同道中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佟嬪自視甚高,豈肯與德嬪平起平坐,遂恥笑一聲,沒有回答。

德嬪見她不說話,轉過頭挑眉凝視著她,“鈕鈷祿氏奪走了你的後位,奪走了我的兒子,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佟嬪年紀甚幼,心思不及德嬪陰沉,便笑:“我的後位自然會奪回來,用不著你關心。”兩人在人前還算客客氣氣,背地裡卻是爭鋒相對,時好時壞。

“多一個幫手總不會差。”德嬪胸有成竹,勢必要拉住佟嬪這個家世豐厚的同盟。見佟嬪依然是油鹽不進的樣子,神思一轉,又說:“如果你幫我對付皇后,我便幫你對付江妃。”

佟嬪恨蓅煙,她之所以會敗給鈕鈷祿氏,之所以會降為嬪位,都是因為江蓅煙!德嬪的話說到了佟嬪的心坎裡,兩人在寒風裡相視而笑,擊掌為盟。

蓅菸絲毫不知道自己啥都沒有做外面就樹了兩個敵人,而且是實力異常強大的女人,一個是未來的皇后,一個是未來皇帝的娘。此時的蓅煙在康熙的庇護之下吃好喝好,除了懷孕有點兒難受之外,其她諸事沒有一件不是順著她的意願。

皇帝都順著她,誰敢挑她的刺呀?

雪後的枕霞閣溫暖如深春,地龍燒得滾熱,炭火綿綿,從外面掀門簾進去,總要被裡面的熱浪撲得喘不過氣。蓅煙穿著薄薄的春衫坐在地毯上陪胤蘭玩積木,許是胤曦太過調皮,所以顯得蘭兒乖巧異常,無論蓅煙說什麼,她都聽從。蓅煙慵懶的打著哈欠敷衍蘭兒,素兮捧著鮮花入殿,說:“主子,阿圖縣主求見。”

“快請她進來。幫我換身衣裳罷。”蓅煙道。

因為長春宮的工事,蘇雀把阿圖縣主攔在了院門外。

烏爾袞回來幫胤曦拿昨兒寫的作業,在門口撞見阿圖縣主,唬得往後一退。雨淅淅瀝瀝的下著,他收好傘,遲疑的往前走了幾步,又返過身來,把傘遞給阿圖,“還給你。”阿圖一愣,她已經完全不記得烏爾袞了,況且烏爾袞長得飛快,這一年裡長高了兩個頭不止。

“你是...”

烏爾袞把傘塞進阿圖的手裡,什麼話都沒說就跑了。

阿圖認出是自己用過的傘,手柄上刻有駙馬府上的標誌。

偏巧趕上皇帝來枕霞閣午歇,阿圖怕嗑擾聖駕,便把自己親手繡的一雙虎頭鞋交給了成二,又把雨傘豎在廊簷下。蘇雀道:“郡主,您的傘忘了。”

阿圖莞爾一笑,“風雨大了,留給剛才那個孩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