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煙的腦回路沒有康熙那麼多,她預備了酒席,一直等著康熙過來,等到灰心喪氣,便一次又一次的問曦兒,“你皇阿瑪有沒有看?”曦兒睡眼惺忪,嘟囔道:“看了看了,額娘,你畫的都是些什麼?我怎麼看不懂?皇阿瑪會不會也沒看懂!”

“皇阿瑪可比你聰明!”

入了半夜,還沒康熙的蹤影,蓅煙氣急敗壞的鬧醒曦兒,問了又問:“你真的把額孃的畫兒呈給皇阿瑪了?真的給了?”曦兒已然不耐煩,撕扯開半隻眼睛,“我沒給行了吧?額娘,我明兒要早讀呢。”說完倒頭繼續睡。

“你怎麼沒給呢?剛才你不是說給了嗎?!”蓅煙怒火攻心,叉腰對著床榻大吼。胤曦掀了被子矇頭,捂住耳朵不聽。暮秋上前勸慰,“主子,奴婢聽嬤嬤說,曦公主背書的時候把畫兒都呈給萬歲爺了...”沒說完,蓅煙已然哽咽,眼圈兒紅通通的,“那他怎麼沒來?”

暮秋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問:“主子,您都畫了什麼?會不會萬歲爺沒看懂...”

“如果他看不懂,那他就是個傻逼、笨蛋...我畫了枕霞閣,畫了月亮,畫了我,就是在枕霞閣等他的意思,他是皇帝,還能看不懂?”蓅煙嚷嚷,全無寵妃的氣度,像個三歲小孩似的,哭哭啼啼。

曦兒驀然坐起身,冷不丁說:“額娘,你能不能穩重一點?”

翌日,蓅煙腫著眼睛睡到日上三竿,吃了點粥,見秋高氣爽,落英繽紛,遂抱著蘭兒往御花園閒散。蘭兒年幼,不知母親傷心事,手裡拿著兩隻木兔子,非要蓅煙抱。蓅煙無法,比起曦兒野蠻霸道,蓅煙更喜歡蘭兒溫柔可人。可一想,曦兒兩三歲的時候,也是很乖巧恭順的,一開始上學就野了性子。於是把蘭兒攬在懷裡,痛心疾首說:“你可別學姐姐。”

御花園中灌木參差,假山流水翠鳥鳴啼,遠處御河碧波微漾,遙遙拂來清風。若湘往石凳上鋪了蘇繡軟墊,蓅煙懶懶坐著,盯著蘭兒與暮秋奔來跑去,心境漸漸開闊。

萬一他是真沒看明白呢?

如果他看明白了,肯定不會晾著她不管。

御前行走處的侍衛們從夾門裡湧出來,嘴裡大聲呦呵著,手裡拿著長杆,把曦兒嚇了大跳,撲進蓅煙懷裡,偷偷的探出兩隻小眼睛。蓅煙拍拍她的肩,輕哄道:“蘭兒不怕,額娘保護你。”又問侍衛首領,“你們在做什麼?誰允你們亂闖御花園?”

侍衛首領認識蓅煙,領著人作揖行禮,說:“回稟江妃娘娘,德小主的貓丟了,皇上命奴才們將御花園的野貓都捉去給德小主認一遍。”蓅煙心底似有什麼陡然一沉,悶悶的不悅,說:“她的貓丟了?”其實蓅煙想問的是——昨兒皇上見了德嬪?

“是。”

看,雖然康熙與德嬪完全是陰錯陽差,於康熙,來說根本算不上事兒,可在蓅煙眼裡,卻比天塌了還嚴重——尤其是事關德嬪。德嬪是誰呀,她可是雍正的親額娘。

蓅煙喉嚨裡似塞了一根木炭,鼻尖發酸,眼淚無法控制的往下滾。她抱著蘭兒倏然站起,埋著小臉瓜子直往枕霞閣衝。素兮沒料到她們回來那麼快,連忙招呼院子裡掃地灑水擺弄花草的一眾奴才趕緊收拾東西藏起來。她迎到門口,一見蓅煙兩眼猩紅,淚水涔涔,默然福了福身,湊到若湘身側,“又怎麼了?”

若湘蚊聲說:“德嬪丟了一隻貓,皇上命侍衛去御花園找,給主子撞見了。”

蘭兒被暮秋抱回房吃奶,蓅煙獨自坐到偌大的房間裡,抿著帕子拭淚。殿中寂靜,無人敢進去嗑擾,素兮輕手輕腳放下門簾,拉著若湘、木兮站到廊下。

“咱們主子心地良善,除了皇上旁的皆不在意,受苦的是自己。”素兮嘆著,她是枕霞閣年紀最大的宮女,入宮後曾是乾清宮的掌事大丫頭,凡事看得通透,又忠貞不二,故而康熙將她們姐妹賞給蓅煙。木兮手裡麻利的納著鞋底,一會讓若湘幫忙穿著針眼,一會讓木兮幫忙拿線頭,說:“主子昨兒等了皇上一宿,知道皇上召了德嬪,當然傷心。”

暮秋從外屋走來,悄然問:“還在哭呢?”

枕霞閣這四位乃掌事大宮女,其她人等都要瞧她們的眼色行事,她們在一起聊天時,誰都不敢上前湊趣,都遠遠兒跑開了。素兮說:“讓她哭一會,興許就痛快了。”頓了頓,惘然一笑,“宮裡頭,也就咱們主子,入宮數年,還能為著皇上寵幸旁人哭個沒完。”

“可不是。”若湘幫木兮放著棉線,眼神中飽含著悽然與疼惜,“每年都有大臣敬獻美女,每隔幾年還有大選,咱們主子若不放開些,將來可有她受的。我小時候住的伯伯家,窮得叮噹響,遇到荒年,飯都吃不上還娶了三小妾呢。每天吃飯,小妾們就站在桌子前眼珠子直直盯著飯碗,都輪不到她們上桌,只能吃剩下的。”

她們低聲拉著家常,直到午膳時候,蓅煙在裡頭喊餓,才一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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