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後宮諸多節慶宴席需要預備。宣貴妃初掌大權,平素處置瑣事尚可週旋,眼下面對一大堆年時的繁文禮節,頓時頭大。她自詡貴為蒙古格格,從不與其她妃嬪來往,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連個可以倚靠的同盟都沒有。她厚著臉皮遣人去請平妃,平妃皆以養胎為由,不肯相助。宣貴妃急火攻心,夜闖西暖閣,在康熙跟前把平妃告了一狀。

康熙飲著茶,靜靜聽她說完,方道:“她頭一回懷身子,必然事事小心。”又思忖道:“皇后在時,惠妃侍奉左右,事必躬親,宮裡的規矩禮節甚為通曉。朕命她協理六宮如何?”宣貴妃並未打算分出自己的統攝之權,聽皇帝如此說,忙道:“惠主子要教養皇子,臣妾實在不敢過多嗑擾她。”邊說邊端起茶杯慢慢抿著,訕笑道:“臣妾今日失禮了。”

“宮事繁冗複雜,你有不懂的地方,知道詢問朕,不算失禮。”康熙礙著蒙古的臉面客氣三分,當真是相敬如賓了。傳話太監進殿,恭謹稟道:“萬歲爺,裕親王求見。”康熙嗯了一聲,沒說見,也沒說不見。裕親王那廂已走了進來,笑聲舒朗,道:“皇上,臣有事稟告!”

宣貴妃避無可避,只得行禮,“裕親王萬福。”福全早知道宣貴妃在裡頭,卻裝出一臉驚訝的樣子,抱拳道:“原來是貴妃在,難怪我在廊下候了半響,皇上也不肯召見我。”

康熙含笑指指他,“胡言亂語!”

宣貴妃順勢道:“臣妾告退。”

康熙頷首微笑,“若有不懂之處,儘可來問朕,不必拘束。”

宣貴妃應了是謝了恩,卻步退下。她一走,福全便坐到康熙身側,嘆道:“你說她驕縱,我倒沒看出來。”康熙朝太監勾勾手,便有人上前擺棋,“顧著人前,總要守幾分禮。平丫頭都被她比下去了!”福全親自擺佈棋陣,“恭喜皇上!”

“何喜之有?”

福全心中有鬼,神色稍稍有變,彎腰撿起滾至旁側的棋子,彷彿漫不經心道:“昨兒聽福晉說,江貴嬪有孕了。”康熙眉梢間略有笑意,“你們的訊息倒很準。”福全掩飾著自己對蓅煙特別的關心,捋起袖口下棋子,“府裡幾個福晉都吵著入宮送禮,我都要煩死了。”

裕親王府裡有一個福晉,兩個側福晉,失寵是都失寵,倒也不似宮裡,會幾個月都見不著人影。古話雲三個女人一臺戲,裕親王府卻恰恰相反,三個女人難得的好得不得了,已經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所以有時候福全要臨幸誰,三個人會互相推辭,搞得好像是一件好東西大家要分享,要“捨己為人”似的,弄得福全很難堪。這回三個女人鬧著要入宮探望蓅煙,車輪戰似的在福全耳邊吹風,把福全故意要遺落的那顆心又給勾起來了。

福全只是隨口一說,未料康熙竟爽快的答應,“朕準了。”

三個大小福晉進宮的前晚,各自拿著敬獻的禮物給福全瞧。一個送玉鎖,一個送虎頭鞋,一個送玉如意,福全覺得沒新意,才說了句“不太合適”...三個女人就開始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鬧起來,鬧得他頭昏腦漲,連連道了幾個好,三人才安靜下去。

每當這種時候,福全就會覺得自己至少比康熙要幸福。

他起碼只有三個老婆,而康熙...兩隻手數不過來。

福全以福晉們在宮裡不知道如何行走為由,親自將三人送到枕霞閣。他站在院門口到底沒有進去,蓅煙昨晚上就得了訊息,一早就穿戴齊整在院子裡候著。眼見著人到了,便疾步相迎。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甚至朝福全招手,福全一步一步往後退,連頭都沒有回。

他無話可說,遠遠看她一眼,已經足夠。

至於夢裡時而浮現的那些清晰畫面,也只是夢罷。

蓅煙引著三位福晉進屋,瓜果糕點擺了兩桌,又抱來胤曦給眾人道安,屋裡貓貓狗狗的玩了一通,嫡福晉忽說:“時常聽爺提起江主子,今日得見,果然是美人兒。”長這麼大,除了康熙說過她好看,蓅煙還真沒有見人說過自己美,即便知道人家是客套話,亦覺得羞赧,乾乾笑了兩聲,端起一碟葡萄遞過去,“從南邊運來的,很甜呢。”

有個側福晉曾與蓅煙在宮街上打過照面,她如今膽子大了,問:“請問主子閨名是?”蓅煙沒覺她失禮,回道:“我叫蓅煙,江蓅煙。”側福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偷偷笑著,壓低聲音道:“難怪爺聽說咱們要進宮,一整天心神不寧的,原來如此!”

她的話蓅煙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