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們全部跪在門外廊下,殿中康熙陰雲密佈的坐在炕邊,拳心緊握,怒意沖沖瞪著蓅煙,“朕不許你和她們混在一起。”蓅煙站在他面前,拉住他的袖口,委屈道:“她們都是我的朋友...平素我們不是這樣,今日是素兮壽辰,方才如此。”

“那也不行!”康熙從她手裡扯出袖子,一臉怒容,“你是主,她們是僕,主僕不分,成何體統?”蓅煙知道他是真的生氣,遂挨著他坐下,拿腰往他身上扭,“她們是我的朋友...”

“她們早就不是你的朋友了!是你的奴才,是你的貓,是你的狗,唯獨不是朋友!”在康熙眼裡,這些宮女太監不就是貓啊狗啊一般的存在麼?蓅煙僵直了身子,臉上斂去嬉皮笑臉,“你說話可真難聽!好端端的姑娘,怎麼就成了貓啊狗啊...”

康熙臉色一滯,深不見底的眼眸裡射出噬人的光,嚇得蓅煙連忙噓聲。

屋子裡頓時沉靜下去,淡白的光映在牆頭,盤中餃子已沒了熱氣,空氣裡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面香。素兮領著人跪在廊下,幾次欲要進殿請罪,都被木兮、暮秋她們攔住。若湘嚇哭了,眼淚滾滾,小聲抽泣著,不敢發出聲響。

蓅煙道:“你真的要生氣嗎?為了一件小事。”

“這不是小事!”康熙茫然的看著一扇畫花卉玻璃小插屏,畫上石榴鮮紅,在風裡搖搖欲墜,幾隻蝴蝶翩翩,是夏日靜謐安然的景象。“你是朕的貴嬪娘娘,朕一直擔心你沒有主子的架勢,以前你問朕要幾個你在北五所的舊識,朕都沒有答應,怕的就是今天。朕把若湘撥給你的意思,是怕你孤獨,讓她給你解解悶。你要謹記你的身份...”

蓅煙辯駁,“我記得我的身份!可是...我也需要朋友!”

“朋友?朕不是讓馬答應住進長春宮了嗎?平素你與惠妃、僖嬪相處甚好,為何偏要和奴才們做朋友?朕不許你如此!”康熙憤憤不平,他哪裡能明白女人們那點小心思啊,還當真以為蓅煙與馬答應、惠妃關係好得不得了呢。

蓅煙一愣,唇邊泠然,劃過一絲冷意,“在你眼裡,我能和惠妃、僖嬪、馬答應成為朋友?”他一點都不懂她,一點都不體恤她,惠妃是很好,馬答應也很柔順,可是...卻稱不上朋友。楚研才是她的朋友,在她最落魄的時候,處處為她周全。若湘才是她的朋友,為了她能與人拼命。素兮、木兮亦是她的朋友,她們對她的忠心,甚至超過了普通的主僕。

康熙顯然看出了蓅煙的情緒,他近來為了對付太皇太后,幾次忍著來枕霞閣的慾望,好不容易來了,他不想以吵架結束。他握住蓅煙的手,“那些暫且不論,今兒幾個丫頭不得不罰!你犯了錯,朕可以容忍,但一百個她們也抵不上一個你,若不罰,何以正宮規?”

他已經是低聲下氣了,蓅煙卻把手心一抽,“要罰她們,就先罰我!”

她慪氣似的跪到他腳邊,重重叩首。

素兮在外頭聽見,再也忍耐不住,跪爬著進了屋,隔著珠簾連連磕頭,“是奴婢失了分寸,奴婢甘願受罰,請皇上不要責怪貴嬪娘娘!”木兮、暮秋、若湘見此,亦跟著入殿跪在身後,齊齊道:“奴婢也甘願受罰,請皇上息怒!”

一時間,黑壓壓跪了滿屋子。

蓅煙揚聲訓斥,“誰讓你們進來的!都出去!不關你們的事!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要做的,你們何錯之有?”事已至此,她無論如何都要護住她們。

“你...”康熙倏然站起,鰲拜擅權自重時他能沉著對付,三藩之亂時他徹夜不眠亦能有條不紊的處理政事...可蓅煙,一直在挑戰他的極限。從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她一樣動不動就對他生氣、對他的話不屑一顧,更不會同她一樣永遠不知道如何順著他的意思。她總是想要怎樣就怎樣,想砸玻璃就砸了,想跟著男人去看星星就去看了...

“你簡直要氣死朕!”康熙拂袖一甩,大步離去,

孫國安懷裡抱著兩紙包的東西,裡面有糖炒栗子、京城出名的糕點、豆沙糕、沙琪瑪之類的零食,是康熙微服出巡時買回宮要給蓅煙的。孫國安見康熙面色凝重,沒敢支吾,跺腳嘆了口氣,連忙跟在後頭。能把康熙氣到理智全無的,世上唯蓅煙一人。他大步往前走著,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他滿肚子的脾氣,吐也沒法吐,說也沒人說,可要憋死了。

一路走到了岔道口,康熙迷惘的四處打量,孫國安忙道:“啟稟皇上,這兒是鍾粹宮的後殿。”康熙冷哼一聲,“誰問你了?”他亂撒火氣,孫國安忍著,諂媚笑道:“奴才該死,以為您要去鍾粹宮呢。”康熙懶得搭理他,欲要回身,轉念一想,“德貴人可是住在鍾粹宮?”

孫國安哈腰,“德貴人住在鍾粹宮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