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年前後宮還發生了三件大事。

頭一件,乃閔月公主與宜貴人的比舞宴會。蓅煙沒有參加宴會,只聽聞康熙特地請了王公大臣、樂師、歌姬各做評判。而閔月公主與宜貴人則蒙面起舞,且跳的是同一舞姿舞曲。多半的判官並未見過二人,又無法仔細觀察容貌,所以總而言之,頗為公允。

最終勝者為宜貴人,闔殿譁然。既是為大清爭了大臉面,太皇太后連夜下旨晉宜貴人為宜嬪。又親自設宴請閔月公主賞梅吃酒,盡大國之禮,盡地主之誼。

第二件,乃後宮傳言康熙欲立閔月公主為妃。事情概無空穴之風,馬氏在蓅煙跟前大談國事見解,說:“他們千里迢迢來京城覲見,豈非只是為了獻舞?歷朝歷代都有公主和親的習慣,朝鮮乃彈丸之地,若有公主在京為妃,行事上自然能得方便。”

第三件,乃蓅煙親眼所見。那日大雪紛飛,天地間陰沉沉的,幾乎沒有光亮。夜幕時候,照著雪光,蓅煙坐暖轎往西暖閣給康熙檢查她新抄的經書。此乃她與康熙的約定,自從在慈寧宮得了第一名後,蓅煙便答應康熙,每日練習一個時辰的筆墨,修養耐性。

入了乾清宮,她被侍衛攔在門外,是蘇雀。

蘇雀說:“皇上正在召見朝鮮使臣,有要事密談,任何人不許入乾清宮。”他剛正不阿,目不斜視,滿臉散發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光芒。

若湘哼了他一聲,扶住蓅煙,“怎麼辦?”

蓅煙當時沒有多想,轉身鑽進暖轎裡,外面實在太冷了,她說:“那就回去吧。”待起了轎,她突然撩起窗簾,把經書交給若湘,“讓侍衛轉交給皇上便是。”

若湘猶豫,她不是不願轉交,只是不願再和蘇雀打交道。她低聲道:“咱們明兒再來送給皇上不行麼?他們一群大老爺們,小心把您的經書弄丟了。”

蘇雀在身後聽見,揚聲道:“微臣願為貴嬪娘娘轉交經書。”蓅煙見若湘忸怩吃羞,終於明白過來,噗嗤一笑,朝蘇雀招招手,“你過來。”就是在蘇雀過來的檔口,蓅煙透過暖轎的小視窗看見康熙與閔月公主結伴而至。雖然大雪紛飛,但兩人都沒有打傘,周圍也沒有人伺候,他們淋著雪在夜色裡慢慢走著,蓅煙還恍惚聽見了康熙的笑聲。

蓅煙氣急敗壞,經書也不給了,把簾子一甩,命轎伕起轎。

三件事累在一起,把閔月公主即將封妃之事給坐實了。

翌日,宜嬪與王麗君來枕霞閣請安,坐在偏廳與蓅煙說閒話。馬氏住在蓅煙對面的院子,知道長春宮有客來了,沒來湊熱鬧,倒把門窗關緊實了,假裝自己早已安寢。宜嬪如今風頭正盛不輸蓅煙,她坐在蓅煙下手,盯著蓅煙的肚皮滿眼羨慕,“江主子好福氣,晉封不過半年,就能懷有龍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蓅煙淡淡道:“將來你也會懷孕...”又忽然想到她懷的孩子必然是康熙的骨肉,莫名一陣絞痛,便沒有再往下提,低頭繼續繡小孩兒用的虎頭鞋。

如今的蓅煙,也知道一點女紅了。

王麗君乃奉命而來,全心全意想要拉攏討好蓅煙,見她擺弄針線,遂笑:“記得幼時讓你跟著繡娘縫袍子,你總是扎壞手。”又湊過臉去瞧鞋上的花案,誇讚道:“活靈活現的,挺好。”她順手從針線籃子裡取了塊綠鍛小布,比在蓅煙手邊,“這顏色襯著頂好。”

蓅煙本就心情不大好,見王麗君一臉諂媚,越發煩躁。她把虎頭鞋往針線籃裡一丟,朝木兮喝道:“收了都收了!”木兮答應了,過來收拾。那廂暮秋擰來溫巾給蓅煙拭手,柔聲稟道:“方才小顧傳話,說皇上要過來用晚點心。”

宜嬪聞言,指尖一顫,皇帝可從未在她宮裡用過膳食。

而江貴嬪,竟是習以為常的模樣。

蓅煙說:“讓廚房自個琢磨先預備著。”天天讓她思考每日的膳食,想多了她也煩。王麗君與宜嬪互望了一眼,王麗君沉吟片刻,才小心道:“宮裡都在傳,說皇上要冊封閔月公主為妃,你可聽說過?”蓅煙嗯了一聲,“你有什麼話,儘可直接說,你我知根知底的,凡事不必藏著掖著。”想當年在長沙,王麗君明裡暗裡的與江蓅玉打壓蓅煙,蓅煙記得清楚。

宜嬪看出王麗君與蓅煙的關係可沒有王麗君在皇后跟前說的那麼好,便先開口說:“依著皇后娘娘的意思,閔月公主冊封之事乃兩國聯姻,是大事也是喜事。”她頓了一頓,細細觀察著蓅煙的臉色,接著道:“原本開春後,只有您冊封為貴嬪一件事最為緊要,如果當真要冊立閔月公主為妃,怕是會讓您難堪呀。”

依著後宮妃嬪的想法,蓅煙的冊封原本是獨一件的盛事,若閔月公主為妃,自然也要舉辦冊封大典,如此,便會搶去蓅煙的風頭,甚至恩寵,總之百害而無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