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轄佛堂的是兩個尼姑,她們皆已至垂暮之年,日常打坐誦經,清掃塵土,練就了平和寬厚的性子。見了蓅煙,都是淡淡模樣,既未過分注目,亦未刻意冷落。倒像是認識已久的舊識,一併吃飯洗臉,絲毫沒有疏遠陌生之感。蓅煙初來乍到,不適之處在所難免,她處處留心,處處觀察,直到確認此處真的只是一座佛堂後,才慢慢放下心。

晨起膳畢,蓅煙拿了掃帚清掃院中落葉,佛堂中檀香縷縷,清晰可聞屋中誦經之聲,嗡嗡呢呢,竟使她無比的清淨寂定,心如止水。她抬起頭,看見陽光穿過薄霧,一片金黃的光芒從屋頂灑下,樹影斑駁間,穿著素錦鍛白繡著龍紋長袍的男子徐徐而至。

蓅煙不禁微笑,那笑容似蓮花般綻開,有一種鎮定心魂的力量。

見他身後跟著御醫,蓅煙福了福身,“奴婢給皇上請安。”康熙抬手一扶,順勢抓住她的手,眼睛裡閃爍著光輝,“昨晚怎麼樣?還癢嗎?”

蓅煙搖搖頭,“皇上這麼早就下朝了嗎?”

如果是為了她不顧朝事,太皇太后知道,她定要遭殃。康熙朝御醫揚了揚臉,“給蓅煙姑娘開的藥方,先給朕過目。”御醫應了是,康熙才回答蓅煙的話,“今日事情少,朕先來看看你。”蓅煙垂下臉,她現在滿頰膿包,出來見人都是汙染環境。

她嘀咕,“我有什麼好看的?”一嬌嗔,便露出原來的本性,在康熙跟前沒了尊卑,沒了深淺。她推攘著康熙往外走,“你趕緊去理朝政,太皇太后本就看我不順眼,知道你一早來看我,肯定又要想法子趕我出宮!你快走,我很好...”

“好好好,朕這就走。”

她說的有道理,所以康熙妥協。他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身,往佛堂裡看了兩眼,方托住蓅煙的兩隻手,傾身幾乎貼到她耳側,“明日朕再來看你,朕有一件事想問你。”

兩人姿勢親暱,一點兒都沒有顧忌周遭的一切,情之所動,眼裡只剩對方一人。

小小的情緒在空氣中流轉,御醫見勢,連忙撇臉背身,盯著自己腳尖發痴。

過了半響,康熙才鬆開手後退著離開。走了兩步,又轉回來,隔著半步,“朕等不到明日了,午時朕過來找你。記住了,別亂跑,省得朕找不到你。”

“嗯。”蓅煙莞爾,朝他招招手,“我不亂跑,就在這兒等著你。”

待康熙走遠了,御醫方畢恭畢敬同蓅煙入小茶房中診病,他琢磨半會,才謹慎問道:“不知蓅煙姑娘近來可碰過花草之類?或是聞見過某種異香?”蓅煙想了許久,搖搖頭,“我平時在廡房當差,房中鮮花皆由其他宮人負責。況且若花中有毒,那長膿包之人不該只有我呀。”

自打穿越到新時空,歷經人情冷暖,蓅煙的智商已開始呈直線上升。

御醫點點頭,又思忖了許久,才道:“姑娘可用過帶著香味兒的胭脂膏粉?或是從宮外得了什麼不潔之物...”蓅煙一愣,恍然想起什麼,倏然起身,幾步走到門外,“您等等,我回房拿樣東西給你瞧。”

楚柔給的膏脂用素帕包著,一直藏在蓅煙枕邊,淡淡香味彌散,很醉人。

蓅煙猶豫了片刻,方把膏脂遞給御醫,“你可瞧仔細了,別冤枉人。”她語氣嚴肅,露出些許主子的架勢。楚柔是她的好朋友,她不願,也不信她會害自己。

御醫連連應了是,揭開蓋又聞又嘗,過了好一會才抬頭問:“請問蓅煙姑娘,這盒膏脂是從哪兒來的?”蓅煙的心沉沉的往下落,比往胸口捅了一刀還要痛,她忍住性子,道:“是枕霞閣的楚柔姑娘送給我的,依她的意思,是內務府給後宮主子們特製的,德嬪賞了她兩罐,她轉送我一罐。”又下意識的追問一句,“可是這膏脂有問題?”

“是楚柔的膏脂害了你!難怪她說只許你用,不許我用,原來她要害你!”若湘悄無聲息的從外頭走進來,她滿臉的怒火,眼睛裡閃現出攝人的光。

“你怎麼來了?”蓅煙驚訝,“你別下定論,先聽御醫怎麼說。”她當年輕聽輕信,也吃了許多虧。她相信楚柔的人品,所以沒有輕易做結論。

御醫開始沒說話,琢磨一會後才道:“在下有些拿不準,不知可否讓我拿回御醫院請同僚一起看看?看完了再使人給您送回來。”

蓅煙懸著的心落了大半,“你請自便。”

待御醫走遠了,若湘摸著蓅煙的臉,雙頰流淚,先哽咽起來,“你說你該怎麼辦?臉上毀容了,裕親王也不要你了,被太皇太后貶到著佛堂裡當尼姑,將來可怎麼辦?”

蓅煙噗嗤一笑,見她難過,忙又收斂了神色,捏著袖口替她拭淚,柔聲解釋道:“第一,我沒有毀容,御醫在給我治呢。第二,不是裕親王不要我,是我不要他。第三,我來這兒不是當尼姑,只是做掃灑宮人而已。你呀...別聽風就是雨!”

若湘氣道:“你別安慰我了!我要去找楚柔算賬!我倒要問問她,為何要害你!”她推開蓅煙拔腿就往外跑,滿身的火氣沒燒到別人,先把她自己給點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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