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他是一劑能使她安心的良藥(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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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南謹第三次遇見蓅煙。
已經深冬,紅牆高聳寒風灌堂而過,宮人們皆已換上厚重的宮袍,哆嗦著身子穿梭于飛簷斗拱之間。南謹官袍齊整,和司天監的主薄由小太監領著繞過慈寧門,一眼看見蓅煙跪在天街正中。他稍稍一愣,脫口道:“你...”
主薄回頭瞪住他,蓅煙也回頭了。
蓅煙臉上起先帶著淡淡的惘然與疲乏之色,頃刻之間,如靈動的小鹿般,忽而眨了眨右眼,唇角勾起笑意,彷彿在問:“嗨,書呆子,你怎麼來這了?”
南謹頭一回見如此膽大包天的宮女,罰著跪還敢勾引來往男子。他隱隱覺得有些憤怒羞恥,實在有失斯文。等走進慈寧宮暖閣的大門,他心中的怨氣失了大半,滿腦子都是蓅煙眨眼的模樣。廳中玉竹小聲道:“欽天監秦大人到了...”
康熙剛到慈寧宮不久,他脫下鑲灰鼠毛藍色漳絨團八寶披風,衝著孫國安朝門外稍稍揚了揚下顎,隨即坐下陪太皇太后說笑。孫國安會意,不動聲色抱著披風去了天街。
南謹跪下,“欽天監冬官正南謹給太皇太后請安,給皇上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
太皇太后抱著燒藍琺琅三陽開泰紋手暖爐,腳邊擱著金燦燦的兩隻大火盆,暖暖的坐在炕頭,喜氣洋洋的道:“聽聞南大人極善打卦,哀家特地尋你來給皇后算一算。”
至於算什麼,簡直不言而喻。
康熙飲下一碗熱茶,言語輕快道:“看來皇祖母比朕還著急呢...”又朝皇后溫和道:“龍子雖好,但若當真是閨女,也是朕最疼愛的固倫公主。你且寬心養胎。”
他的輕描淡寫與鄭重其事,都說到了皇后心坎裡。她痴痴的凝視他,猶如初初嫁人的小少婦,滿面嬌羞,滿面愛慕。
南謹跪在地上打卦,算了半柱香時辰,方道:“皇后腹中孕育的,乃東宮皇太子。”
皇后一聽,差點狂喜到暈厥。她下意識的攢住皇帝的繡袍,仰面望著他,眼睛裡晶瑩剔透的閃著淚花。皇帝亦是歡喜,愈發語氣輕柔的叮囑:“好好養著身子。”
南謹得了一百兩的賞銀,與秦大人退出暖閣,依舊由太監引著出慈寧門。蓅煙仍然跪在原處,肩膀上多了一件藍色披風,南謹只覺那披風眼熟,卻想不起曾在哪見過。他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咳完後又立刻後悔,而蓅煙那廂已經望過來,滿臉堆著笑。
他不明白,這姑娘在傻樂什麼?跪在宮門口哭都來不及哭呀。
蓅煙先時也想哭的,但後來...康熙駕到她就哭不出來了。因為有康熙在,天塌下來也有他幫她撐著。他是一劑能使她安心的良藥。
待夜色降臨,康熙方從暖閣中款款走出來。
皇后隨在皇帝身後,兩側由嬤嬤攙扶著,她走得很慢,皇帝放慢了步子等著她。皇后自打懷孕後,性子中漸漸露出嬌憨之色,處理宮中瑣事也不似往日恪嚴,多了幾分小女兒的柔軟。皇后嗔道:“臣妾命岫研煮了蛋奶鯽魚湯,皇上可要去坤寧宮嚐嚐?再有,過年獻給太皇太后、太后的經書臣妾謄寫完了一大半,想請皇上過目。”
康熙嗯了一聲,道:“太后命朕過去敘話,你遣人把湯送去乾清宮,朕夜裡喝。謄寫的經書明日朕再去看,你別太累,每日寫半張便是。年下若沒謄寫完,朕幫你寫。”
皇后眼中閃過失望,她微微垂臉掩飾,輕言細語道:“皇上也要注意保重龍體,切勿太過疲累。”說完,見皇帝神色若定的看向遠處,便抿著唇不再言語。
夫妻兩默默行走了一段路,宮廊蜿蜒,冬夜淒寒,偶有幾絲冷風灌入脖頸,簡直透徹心骨。太監們四處疾奔點燈,紫禁城在黑霧中徐徐升起照天的光輝。至天街,皇后恍惚看見有人影跪在中間,這才想起江蓅煙還在罰跪。
數步間,康熙已走到蓅煙身側,皇后看著康熙,康熙看著蓅煙。
蓅煙跪著沒動,她盯著螞蟻搬家搬了好一會,待天黑看不見了,又開始撕手指尖的死皮,撕的不亦樂乎,全然忘記了周遭所有的事務。
康熙盯了她好一會,她才抬起頭,眼眸在她看見他的一剎那變得無比的明豔動人,她笑道:“你來了呀。”康熙拿腿蹭了蹭她的肩膀,面無表情道:“等什麼呢,起來啊。”說完,靜靜的伸出手心,低頭看著她。
記得那年在乾清宮的宮街掃雪,因為雪大,蓅煙的掃帚被凍在雪裡了,她拼盡吃奶的力氣都拔不出來。康熙走過來問她:“你在戳什麼?蹲在風口裡不冷麼?”蓅煙受了驚嚇,摔坐在他的龍靴上。她朝他伸手,毫不客氣的說:“扶我起來,快點!”那是康熙第一次扶人,從此以後也知道了——當她摔倒的時候,她需要他伸手扶起她。
這些事,蓅煙忘了大半,但康熙都記到了心底。
蓅煙先磕了頭說:“給皇后娘娘請安。”然後才拉住康熙的手起身。因為跪得久了,腿腳發軟還頭眼昏花,便不由自主的緊緊攥住康熙的手。康熙感覺到她手臂的力量,問:“怎麼?不舒服?”蓅煙搖頭,依然是笑的模樣,“沒事,就是跪久了腿麻,過一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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