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宮裡頂沒用的就是眼淚(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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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蓮提水從花林中出來,見蓅煙哭得臉蛋兒全是水,道:“宮裡頂沒用的就是眼淚。”她挑眉睨著蓅煙,立住步子,問:“死魚了?”
蓅煙挺怕海蓮的,比見到康熙還怕,“嗯。”
“死了幾條?”
“...十條。”
海蓮一桶水全潑在了鞋襪上,幾步竄到魚缸面前,拿手往水裡攪了攪,壓低聲音道:“還敢哭呢,是不是想整個乾清宮的人都知道你把御前金魚弄死了呀。”
蓅煙可憐兮兮的,胡亂抹開淚水,“我這回死定了。”
“身上有帕子嗎?”身邊有太監經過,婉容、淑蘭、雅琴還站在廊下收拾器具,海蓮神色鎮定的低聲道:“用帕子把死魚裹了,快拿去林子裡埋掉。”
平素蓅煙膽大,眼下卻嚇得瑟瑟發抖,說來她無非是狐假虎威罷。聽了海蓮主意,蓅煙把身上兩塊帕子都掏出來給海蓮,“埋哪裡?不會被人知道嗎?”
“若被人知道了,你我都要死。”海蓮冷不丁的,眼睛裡全是寒光。
蓅煙手忙腳亂把死魚用帕子包著揣進荷包,刷淨缸子,換好水,那頭御前傳話的太監撫掌奔來,所有宮人全都往暗處躲,蓅煙趁機身子一閃,縮排林子,用手在假山底下挖了洞,把死魚給埋了。才歇口氣,就有人揚聲喊——“皇上回宮啦!”
康熙前呼後擁,大步匆匆,轉眼就進了暖閣。
海蓮在廡房吃茶點,帕子託著幾塊花樣軟糕,手邊端著帶柄的小白瓷碗,一口一口的抿著。蓅煙躬身垂腰,滿臉堆笑,堆到額頭都起皺子了,“海蓮姐姐吃茶呢。”
海蓮眼皮都沒抬,拍拍手,把軟糕包好,放進牆上壁櫃裡,“一條魚值二兩銀子...”她把頭探出窗戶四下看了看,趾高氣昂瞪著蓅煙,“有錢嗎?”
蓅煙驚呼:“二兩!我一個月的餉銀也沒有二兩!”海蓮一副“沒錢別找我”的樣子,雙手撫平袍子上的坐痕,搖著腰身往外走,蓅煙忙的拉住她,急忙說:“你有什麼法子?”
“宮裡的金魚都是外頭魚莊從各地收買進貢而來,幸而死的那幾條都不是稀奇東西,外頭都能弄到。”海蓮的聲音如同蚊語,“我有個遠親正巧在魚莊當差,要弄些進宮不難。”
蓅煙算了算,一條魚二兩,十條魚二十兩,還不如打一頓算了。
她吞了吞口水,問“能便宜點嗎?”
海蓮一笑,比御花園的花兒鳥兒還要豔麗,“你以為我是做買賣的嗎?能容你討價還價?人命關天的事,沒有銀子,誰肯出力?”她袖子一甩,便走了。
蓅煙癱坐在凳子上,像個死人。馬上就到中午了,傍晚後,餵魚司會有專門的太監過來清點魚數,如果想不出法子躲過去,少不得一頓打罵,搞不好還要弄到太皇太后跟前。蓅煙也想過找玄燁,但西暖閣前前後後站著無數的侍衛和候命的大臣,哪有她說話的份呀。
眼瞧著要到飯點,暖閣裡一點兒鬆動的動靜都沒有,緊張兮兮的,好似一張繃緊的弓。御前奉茶司的宮人忙得腳不沾地,她們除了煮茶,還必須隨時預備著皇帝下旨賞眾臣茶點。
楚研左右張羅,與幾個小宮女在茶桌前擺佈。
“楚研。”蓅煙絞著手指立在門檻外,泫然欲泣。楚研朝宮女說了幾句話,忙的拉著蓅煙至高牆僻靜處,替蓅煙擦著淚水,“怎麼哭了?”
蓅煙越發痛哭,跺腳道:“死了...死了...”
楚研的心跳得老高,問:“誰死了?”
“魚死了!”
楚研鬆口氣,拍著胸脯,“被你嚇死了。”蓅煙止住哭,把來龍去脈同她說明了,把海蓮同她說的話也說了,才問:“我身上只有十兩銀子,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將來一定還的。”
“我和楚柔加起來也只有五兩銀子...我這就回屋子裡拿。”楚研手腳麻利,很快便尋了銀子給蓅煙,又取下珍珠耳環,“放心,這不是宮裡的東西,我娘留給我的,不值幾錢,你先抵用著。”蓅煙動容,眼淚如洪水般滾下,更是泣不成聲,兩隻眼睛腫成了桃子。
別了楚研,蓅煙回北五所尋了若湘、暮秋、小顧子,終於湊齊了二十兩。
交給海蓮的時候,蓅煙反覆確認:“何時能見到魚?你不會騙我吧!”這二十兩銀子可不止是她的身家性命,連著楚研楚柔、若湘暮秋小顧子,都是。
海蓮此時卻只微微一笑,沒頭沒腦的嘆道:“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湊到銀子。放心吧。”
夕陽垂落,一片血色照耀著紫禁城。西暖閣的大臣侍衛都散了,周圍依然靜悄悄的,氣氛終於鬆懈下來,蓅煙左右踱著步,使勁兒搓著雙手,眼睛盯著遠處夾門,根本不知康熙走到了身旁。康熙循著她的視線,問:“看什麼呢?”
“海蓮她...”一驚,轉身就撞進康熙懷裡。
幸而兩邊沒有宮人,只康熙一人。康熙僵了一天的臉,稍有鬆動,“海蓮怎麼了?”蓅煙張了張口,差點就把死魚的事告訴康熙,到底閉住了嘴。今天他穿的是一件杏黃色繡龍紋的袍子,肩寬魁梧,帶著九五至尊的霸氣,突然讓蓅煙有些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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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吉祥。”她屈了屈膝,低著頭不知道康熙變了臉色。
康熙饒有意味,“知道怕了?”
蓅煙想也沒想,“當然怕!”從海蓮眼裡,從楚研眼裡,從若湘眼裡,從暮秋眼裡,從小顧子眼裡,她都看出來了,御前死條魚到底是多麼嚴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