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峰緩緩轉過身,道:“我的話說完了,我不打擾你了,希望你好好想想,一定要想清楚,一旦走出這片沙漠,你羅列就立即名滿天下,你所做的事可能時刻都要牽動到別人。”

狄青峰說完便緩緩離去,星空下,羅列終於崩開了最後那根弦,失神坐在了石頭上。

寒冷的夜,寒冷的心,一切都那麼冷。

羅列那一點點的歸屬感蕩然無存,如飲了冷水一樣的寒冷,看著遠處,那起起伏伏的沙漠,星光彷彿都墜落了下去。

一路走來,到底得到了什麼?

本以為能保留這份感情,就算得不到也沒什麼遺憾,畢竟他認真喜歡了一個人,並且為之付出,也就足夠了。

說什麼凡心不死,只是心態問題。

但現在讓他就這樣幹幹脆脆的離開,那簡直就是折磨了。

畢竟他已經知道狄青煙喜歡她,並且願意和他在一起,水底那生死一線的經歷中,相互依偎,那玲瓏的軀體,溫柔的語調,都是真實的。

加入狄青煙就這樣跟了張帆這個大公子,那狄青煙會開心嗎?或者說再沒被迎娶的時候,狄青煙就因為抗拒而把自己那美好的心給毀了,從此做了一個麻木不仁的人。

最重要的是,羅列不甘心這樣,如果是張帆公子追求青煙,那麼就只是比看青煙更喜歡誰,她不再作為一個貨物來被交換。

但現在,這種現實卻是,誰的拳頭硬水娶她,也是因為他們的拳頭硬,所以才無所顧忌的去提親,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拳頭硬,狄家幾位長老才會很幹脆的同意。

一個人的愛情若是遇到了這個坎,基本上連同愛情一起毀滅掉了。

這種事情無論在穿越之前還是之後都沒少發生過,羅列見過不少,他想象中自己是一個自由的人,有一段自由的感情,根本未曾想到自己某一天也成為了這無限紛擾中的一份子。

背後有聲音傳來,是狄青雨,他帶著愧疚的神色,走過來之後就嘆了口氣。

“羅哥,真對不住,我是想早點告訴你的,可我哥怕打擾到你的心情,所以你也知道了,只不過知道的太晚了,我真的很抱歉。”

羅列擺了擺手:“不提也罷,不要再提了,我想就這樣安靜一會兒,如何?”

狄青雨點了點頭,他站了很久之後才離開,但他剛走,便聽到三個人的腳步聲一起走了過來。

正是秦逸,褚雲開和鬼靈子,三人並排走來,臉上都掛著笑。

這三人臉皮實在太厚了,明明知道羅列知道了真相,心情十分不好,他們卻笑著走過來,然後三人全都擠在羅列身邊。

“唉,真冷,咱們擠擠暖和暖和,挺好的。”褚雲開呵呵一笑。

秦逸道:“以前不信褚老師是個很細心的人,現在我信了。”

鬼靈子道:“以前我不信這世上有這麼多煩惱,我只以為世上只有嘲笑和冷眼,沒想到這種我向往的感情還能帶來煩惱,看來眾生皆苦,各有各的苦啊。”

“但是醉倒的人都是一樣的吧。”鬼靈子笑道:“褚老師把咱們上次沒來得及喝得酒找到了,並且拿了過來,咱們今晚也學一學普通人,把修為給封住,當一回醉漢,這一壇夠咱們醉的了。”

羅列很無奈,他現在就算心情不好也沒用了,跟這幾個人一起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至於酒,也是必要的,今晚必須醉一醉。

拍開泥封,褚雲開眯著眼道:“還記得上次炎熱的天氣我們在這裡暴曬嗎?簡直是煎熬,但那冰鎮的葡萄酒簡直是半生的回憶,我想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次的葡萄酒了,冰鎮的。”

秦逸嘆道:“不過,一個人如果心冷了,那就更不能用冰鎮的了,咱們用的是真情。”

酒裡本來沒有情,喝酒的人有情,酒就忽然有了情感,他懂人類的苦惱,他也有自己的苦惱。

酒的苦惱就是有的人太過依賴他們而失去一種重要的特質,就是勇氣和堅強。

人可以沒有酒,但一定要懂得勇氣和堅強才是維持人生命的必須,是每個人都必要的可貴的依賴。

三人沒有一句安慰的話,大概朋友本來就是用來陪伴的,一壇酒四個人,四人都不想醉,但他們卻都強行讓自己醉。

於是他們喝著喝著同時都嘆了口氣,面面相覷,有趣極了。

寒夜也不再像剛才那麼寒,因為酒驅散了寒意,朋友更帶來的熱度。

羅列很感激此刻,他雖然不能忘掉煩惱,但正如他忘不掉煩惱一樣,他也忘不掉快樂,有朋友就有快樂,有了快樂,人才會想醉。

於是在喝完一整壇酒之後,四人便靠在一起,濛濛地看著眼前的廢城,這城荒了千萬年,它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會有人在這裡愁苦過,死裡逃生之後,他們在這裡平平淡淡過了一夜,然後又忘掉了它。

天亮之前,羅列忽然起身,望著這個城和城裡的人,表情平淡,但雙眼憂鬱,他真誠一笑,沖天而起,獨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