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出戏實在是太精彩了。

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各自盤算,粉墨登場,勢必會演成一出絕唱。

洞悉了一切的方覺淺和王輕侯在等著這出絕唱唱到最高昂。

但縱使是他們,也有未能料到的地方,誰還能算無遺漏啊,他們又不是神仙。

比如他們怎麼也沒有算到的是,在殷安計劃裡,牧嵬這個絕不會有半分異心的人,會成為最大的變數。

牧嵬的悲傷甚至絕望,還真不是演給他們看的,他是真的絕望,對劍雪所說的那些話,也是字字真心,發自肺腑,他是真的想殺了殷王,半點不假。

朔方城裡的殷安正安心喝茶,閒來賞花,南方是塊寶地,空氣溼潤,土壤肥沃,雨水充足,沖積出來的平原上茁壯地生長著豐碩的糧食,飽滿低垂的麥穗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秀麗如畫的煙雨江南里來養育出了靈韻天成的人,他們個個都聰明溫和,柔軟綿細的嗓音總是儒雅得體,講究體面,不似北方的粗獷豪放,野蠻生長。

她喜歡這個地方,也清楚這個地方有著怎樣的潛力和後勁,殷朝不能失去這個最大的糧倉,這裡太重要了,她需要牢牢地把握在手中,絕不能再有朔方城這樣佔地為王的強大諸侯在。

她都已經在腦海裡構建了一副藍圖,以後該如何治理此處,該派什麼樣的人來此處,每年要巡視幾回,徵稅幾成。

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妙齡少女,她不止面容皎美,身形曼妙,胸中更是有千般丘壑,萬般魄力,是個可以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巾幗鬚眉。

在她越來越硬朗,越來越冷峻的眉眼中,不見如花女兒家的柔情萬種,溫柔綿長,只有越來越多的豪情萬丈。

她說過她要替她的王兄守護殷朝,保衛疆土,她一直是這麼做的。

讓人欽佩的女子。

但這位讓人欽佩的奇女子,在經過一個月的,越來越令人焦急不安的等待後,心底龜裂出巨大的傷痕,就像她的信仰,崩塌成了灰塵,粉碎了她所有的堅強勇敢,不屈不撓。

可就算她的心千瘡百孔,猶如死灰,她依然保持著表面上的雍容淡定,自在笑意,與江公和王啟堯,侃侃而談,就像是,她什麼絕望也沒有經歷過。

江公對她說:“殷朝大軍已至北境,殿下果然守信,此後,我等只需靜待結果了。”

殷安執盞輕笑:“那就提前恭喜朔方侯和江公,心願得成了。”

“殿下說笑了,此事殿下受益也不小,我們共贏罷了。”

“我怕是有史以來,待遇最好的俘虜了,不僅未受半分屈辱,反而還能與你們共商大事,實在幸運。”

“那是因為殿下值得這樣的待遇,對非凡之人,朔方城從來以禮待之,絕不輕慢。”

“難怪朔方城門下能人眾多,朔方侯治下有方啊。”

王啟堯只笑道:“殿下謬讚,不過是僥倖罷了。”

“王家小公子若是聽到我這番誇獎,必是洋洋自得,全盤笑納,大公子卻如此謙遜,你們兩兄弟,實在不同。”殷安低眸慢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