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太多的話沒有說清楚,太多太多的疑點圍繞在她身上,哪怕她好像已經講了不少隱秘,但總覺得,在她說出來的故事下面,還潛著一層真相,埋於泥沙中,未顯真容。

但好似乎,已經不願意再把上面這層泥沙揭開了,不願意把故事真正的面貌託上來讓人知曉。虛谷與於若愚問了很多很多,有一些她回答得很清楚,有一些她模稜兩可都不知是不是她也不清楚事情的根源究竟為何,還有一些,她甚至乾脆懶得講,只將柳眉一揚,媚眼輕掃,慵懶的風情裡全是不把

這裡當回事。

張素憶早就沒有再繼續聽下去了,她知道時間緊迫,她不能再浪費點滴,扶住有些顫抖的雙腿,按下瘋狂跳動的心臟,她衝出神殿去找方覺淺。

這位從來都不笨,只是時運頗為不好的素憶小姐她覺得,不論花漫時是誰,做過什麼,方姑娘都不會願意看到花姑娘死在神殿手中的,哪怕方姑娘真的有恨,也怕是不願取花姑娘性命。

若因自己一時猶豫而耽誤了時機,怕是方姑娘日後難以原諒自己。

她穿過了神殿的走廊,花園,假山,流水,大門,穿過了熱鬧的街和人群,她從來沒覺得神殿與王宮之間的距離這樣遙遠過,縱她快要邁斷了雙腿,也好像仍舊不夠快。

等到她好不容易趕到王宮宮門口,正好遇上方覺淺出得王宮來。

而那時,神殿裡花漫時的話,剛剛落音。

“我給自己選的死法是——”

她說著笑了下,滿滿當當的風情與嫵媚。

“炮烙之刑。”

她欠王蓬絮的,還了,就了了。

老神使們明白,從花漫時口中是再也探不出半點有用的資訊了,像她這樣的人,若是執意要保守某個秘密,就絕不可能鬆開牙關半絲半毫。

他們已經有點分不清,他們此時對花漫時的感覺是什麼了,恨,當然是恨的,但非要說有多恨,也說不出幾分。

更多的,應該是一種無力感。

於是,他們的動作都顯得疲憊不堪,抬起手臂招呼神侍們將花漫時綁上時的動作,都遲緩且笨拙,只緊抿著唇,死死地看花漫時,像是要把她看穿。

不論怎麼樣,今日第八神使,都必須要死,不論這神使是誰。

他們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這神使是神樞之人,也不可留存於世,便是忤逆神樞之令也在所不惜。

因為,在他們的心裡,神殿的安危,永遠是第一位,縱使付出生命的代價,成為神殿史冊上的罪人,也無所畏懼——真是讓人心酸的神殿守護者。

花漫時張開了雙手,不作半分反抗,任由神侍將她綁起來,只是很小心地,沒讓人碰到她髮間的細月別枝釵子。

愛美又造作的姑娘,就算是去赴死,也得是漂漂亮亮地去,不要亂了雲鬢,莫要折了衣裙。

銅柱熾熱滾燙,炭火灼膚焦發,她的眼神突然渙散了一下,動了動唇,沒人聽得清她在說些什麼。

她說——

對不起,二公子,當年我別無選擇,黃泉之下若有幸再見,請您不必對我仁慈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