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大亮,朝露都散盡,王輕侯坐在臺階上,撇著兩條大長腿,手肘支在膝蓋上,兩手交握著,望著院子裡滿地秋菊。

好快啊,都到深秋了。

好像只是眨眨眼的時間,他就跟方覺淺分別了有小半年了。

應生來的信裡,從來沒有寫過方覺淺是否想他的隻言片語。

王輕侯便想,大概是從來沒有想過,所以應生不知如何寫,乾脆就不提了,免得自己傷心吧。

小半年的時間裡,王輕侯以為,像自己這樣薄情冷血的人,根本不會想她想太多,沒想到,想得快要肝腸寸斷。

他不想把這些話說給別人聽,也不想讓人知道他的思念有多深,以前他一直嘲笑別的有情人相思,嘲笑著這種東西不知有什麼好日夜斷腸的,世間有趣的,有意義的事那麼多,非得想著一個人麼?

落到他自己身上,他才知道,原來這種東西,真的磨人,磨得人骨頭都發疼。

本來,依著計劃,他不必如此著急地跟任良宴攤牌,他大可慢慢收拾了任良宴上谷城周邊的城池之後,來個圍合之計,到時候再逼得上谷城別無選擇就可以。

事實上他也就一直是這麼做的,哪怕他來上谷城有些日子,也都只是不動聲色,明面上是來跟任良宴談他城中細作作亂之事,極力摘清朔方城,化去任良宴對朔方城的警惕和敵意,暗中再慢慢收拾周邊城池,逐步圍攏上谷城。

但是他收到應生的信,看到方覺淺為了一個叫袁萊的姑娘,削了越城大將陳致和之侄陳驕成肉片,還扔去餵了狗,聽說與神殿的關係也鬧得極僵,寧知閒也在搗亂,甚至連越徹都開始作局,閻術又不是一個真正可靠的人,王輕侯便不得不著急起來。

雖然他一直是相信方覺淺的能力的,但是,還是會著急。

她應該是很難過吧,如果不是特別難過,她不會用那麼殘忍的方式殺人,她一向喜歡一招致命的。

一想到她難過,王輕侯就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朔方城城門處,他對方覺淺說的那句“滾吧”。

他想,那時候的方覺淺,內心也應該是難過的,怎麼能不難過呢?

說他不後悔,那是假的,他大可以別把話說得那麼絕情,大可以不那麼傷她的心,大可以認錯賠罪。

但那時候的他大概是被豬油蒙了心,死活拉不下面子,非得把兩個人都傷得體無完膚才覺得公平。

於是他摒棄了一切技巧和迂迴,單刀直入地跟任良宴來了一場隨時可能被翻盤地談判,冒著極大的風險,賭著早些結束這裡的事。

如果任良宴稍微遲疑一下,將他所說的一切告之殷朝,王輕侯也就玩完了。

但好在,王輕侯賭贏了。

花漫時打著呵欠端著水盆走在迴廊裡,看到王輕侯坐在那兒,驚道:“小公子?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啦?”

“準備一下,今日我們啟程。”

“去哪裡?”

“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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